人在活着的时候，想要见的人，能见一面是一面吧。

指不定什么时候，大家都见不到了。

发小的电话打来说她前阵子爷爷走了的时候，很平静。 她说，摔了一跤，人就没了。当时送去医院，一直吐血，医生也不敢医治了。最后就拉回去了，第二天人就走了。

她爷爷常年患有糖尿病，一直都是靠打针维持。

大概年初的时候，有过一次病危。躺在床上，都是靠吸氧活下去的。后来可以下床走路了，人的精气神还算不错。

所以当初听说我们那一块有老人走的时候，我没往他那一块想。

我沉默了几秒钟，说了句，那你爸爸会很难过吧。

她说，是啊。

现在就剩我奶奶了，有时候我姑姑会过去，我们也会过去。

嗯。

我回了句。

安慰的话，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上，好像显得很单薄。

中秋节前后，我外婆也是摔了一跤。

挺严重的，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

那几天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老想着回家看看。我已经到了那种知道老人不经躺，躺着躺着精气神就躺没了的年纪了。

好在外婆恢复得算不错。

她卧床的那几天，子女都陪在身边。 不在家的晚辈们，也都会打电话问候。

我妈离得近，经常也会过去帮忙。 外公是个急脾气的人，但那几天也算平和。

在发小说起她爷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去年大概也是中秋节前后走了的爷爷。从他摔到到断气不过是两三个小时。

其实我对我爷爷的印象不是特别深，小时候不在身边长大，再加上老人家的思想，都有点重男轻女。但我依旧很清晰地记得，他很平静地躺在火葬场时的样子。

整个人已经是皮包骨的状态。

双眼紧闭。

原来人死后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我第一次见有亲人离开。

过去这种白喜事，我妈从来不让我参加的。

她始终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关于这些事情，不想我过去经历。

我妈作为儿媳妇在奶奶家其实也是吃过不少苦的，但人在走的那一刻，她忽然释怀了。

里里外外开始忙活。

从招待宾客，到棺椁入土。

她都有作为大儿媳妇的姿态，得体大方。

奶奶她过去也是个蛮人，所以在爷爷走后的大大小小事情，她都撒手不管。过去的婆媳大战里，她总说我妈没有生到儿子。在她老公闭眼的那一刻，她想到的是我爷爷还剩下的那六千块钱。

爷爷爱抽烟，也喜好喝酒。

后来年纪大了， 酒不能喝烟也不能抽了。

每天都挂着一个尿袋，天气好的时候，他就出门晒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他就窝在窝里看电视。

我奶奶爱打麻将，过去儿子们的赡养费都交在爷爷手里。他抓的很紧，每次奶奶问他拿钱，都会被说一通。

往八十岁走后，毛病就多了。但脑子算清醒的，他看病的钱，也都是儿子们出的。

他这辈子节省下来的钱，到老了，就只有六千块。

死后身体还有余温，她的老婆，就开始找钱了。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但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因为难产死了。

所以我从小就没有姑姑，只有姑父。叔叔们也都文化程度不高，我的兄弟姊妹们，也都很早出了社会。

奶奶也更偏爱那些出了社会，按部就班的弟弟妹妹们。

我一度都以为，我奶奶很冷漠。

她是个嘴巴极其厉害的女人。遇到点不顺心的事儿，就会破口大骂。左右邻居也骂，儿子儿媳也骂。

总之，她也很蛮横。

我妈与她不相往来。

也在我们面前说过很多奶奶各种的不好。

都是些过去的恩恩怨怨。

我这个人，泪点很低。

有一次从工作的地方开车回老家，到老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我路过奶奶家门口的时，发现她房间还有声响。

走进了听，是电视的声音。

比往常的声音，开的更大。

我之前见过爷爷在的时候，他们一起看电视的声音。

就是正常，甚至是比平常人看电视更小的声音，但在爷爷走后，奶奶看电视的声音，都变大了。

我想，她在某个时刻，也曾想过爷爷的陪伴吧。

后来的每一次，只要回家，我都会给她买点什么吃的。牛奶或者是面包。她也总爱拉着我说，你妈妈总说，我对你们不好。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但在过去。

她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好像似乎也不值得在说些什么了。

我想—— 上一辈的恩怨，跟小孩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人在活着时候的，能见一面是一面。

谁也不知道，哪天谁就嗝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