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
初三的时候,阴差阳错,你我从不同的班来到了同一个班,更巧的是你恰好坐在我的后排,这样同校几年的我们第一次有了交集并熟识起来。整个中学时期我都是沉默寡言的学生,和活泼的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切并不妨碍我们彼此的交集。
我记得你常常穿着肥大的绿色军用裤,那是你当兵退伍的大哥的淘汰品,从教室进门的时候,活力四射,青春张扬。你常常是老师批评的对象,说你把调皮捣蛋的劲头用一半在书本上,也会是个优等生,可是你不肯,早熟和对母亲的心疼,让你过早的背负了你不该背负的东西。你从不招惹女生,惹事也只管找男生下手,对大多女生而言,你始终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不主动和女生说话,也不像别的男生那样随意欺负,比如嘲笑一些发育了的女同学的身材,扯长头发女生的辫子,扔作业本等,所以我最初也不讨厌你,但我还是冷静的和你保持了适当距离,谁叫你是班上调皮捣蛋中的一员呢?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说话,我也不记得是你先在背后叫我的名字,还是我主动转过身去找你说的话。到现在我连当时的同桌和你的同桌都不记得了,但我仍记得你。我记得我们真正同学只有短短的一学期时间,快到寒假的时候,你说要去顶班接替你父亲的工作,你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此可以有一份好工作,还可以帮助母亲减轻家中的负担。我说多读点书还是好的,你毕业证都没有拿到。但你害怕失去这个机会,放弃了学业,去了一个较远的镇上,接替了你父亲粮站的工作。临别的时候我记得你给我留了一段话,希望我努力读书,走出大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也给你留言: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永远。
后来见面的时间不太多,你和我村上的男生都处成了好哥们,一个住在我家的下面不远处,一个住在我家上面,也是我最好的同学和朋友。寒假的时候你从我家门口经过,去找住在我家下面的那个男生,来去两次你都很巧的让我看见了你,我和你打招呼,邀请你进我家里坐坐,你不肯,你坚持站在路边和我说话,我记得好像也没说点什么,反正时不时的我总会在我家门遇见你。有时你去住在我家上面的那个同学家,他还会来叫我去他家玩,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你也在。
有时在学校我也会见到你,你说是回当地运送粮食,我们乡上的粮站属于你们的平级单位,你算是出差,顺便来学校看看,你和那几个要好的男生在操场上说话,也会特意过来叫我,我站在操场边,或者教室门口,会和你说上几句,然后他们叫你了,你就蹦跳着高兴的回到男生堆里去。
初中毕业后,我考取了县城的高中,寄住在亲戚家中。其他几个男生一些成了我的高中同学,一些女生去了技校、师范,读高中的女生,只有我一人。你的单位离县城更近了,时不时的我在学校就看到你。来了就请读高中的几个男生吃饭,让他们叫上我,在校门口的饭馆里,点上一大桌的菜,给我们改善伙食,饭钱由你买单,因为你已经在工作了,你有工资,有理由请我们这些穷学生。有时你也因为工作走不开来不了,你给我写信,从初三下学期开始,写到整个高中,其实信中也没有特别说些什么,无非不是你工作中的一些趣事,到哪里去收粮食,什么时候要去等等。你坚持给我写,写了很多,我也陆陆续续给你回信,说一些学校和学习的事。
有时你直接到我亲戚家外面来等我,被我亲戚发现了,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我们在早恋,观察我又觉得我不像,最终没有说我。那个时候我记得你已经学会了抽烟,我不知道你要来,但我看到一个烟头从窗口划过,成一条红色的抛物线落地时,我知道是你来找我来了。我从亲戚家出来,你送我去上晚自习。你发现我过得并不快乐,追问我是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受到了亲戚的骚扰,你劝我住到学校去,胆子放大点,不要怕,有什么事业可以找你,你会出面来解决,甚至你想去警告我的亲戚。后来你来看我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也住到了学校,有时你单独带我去校外吃饭,仍旧是点很多菜,看我吃饱,然后从我的校门口走到另一所中学的校门口,然后再折回来,我进校门去上课。时至今日,我印象中最深还是你抛烟头的动作,以及那些饭馆中吃饭的场景,你陪我去上课的路上。
高三的时候我去外地学习了半年,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高考前夕。我在校门口看到了在等我的你,你问了我的成绩和学习情况,再次请我和几个男生吃了一顿饭,后来又托一个男生给我带来一封信,那封信我看了后没有再回信,我把信撕了,从教学楼的三楼撒了下去,像雪花一样。读技校的女同学将她最好的技校同学介绍给你做了女朋友,她恰好是你所工作的镇上的人,你顺从你母亲的安排,准备和她结婚了。不久我在街上遇见了你和她,你和我打招呼,我没说话,转头走了。高三暑假的最后几天,我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去乡上转户口,在场镇的三岔路口我看见你和你母亲,当时你们在街上办事,背着东西,我由堂哥陪着坐在去区上的车上,你也看见了我,但是隔着车窗我们没有说话,我的堂哥和你的母亲在场,迫使我们都没有勇气主动上前,那个时候我很想亲口告诉你我考上大学的好消息。最终我还是没有勇气,汽车载我前行,从此山高路远不复相见。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我大学毕业的好几年后。我在办公室很诧异接到了你打的电话,你说是找住在我家上面那个男生问的电话。当时的你在火车站,已经没有路费回家了。我马上请了假,带着钱,来到火车站的广场边上找到了你们。你和那个女孩结了婚,生了一个男孩,但是不幸得了脑瘫,这次是来成都看病,医生说孩子是治不好了,但是钱也花完了,小朋友白白胖胖,非常可爱,躺在妈妈的怀里,流着口水,不能动,也不会说话,我们说的他都懂,智力没有问题。你的老婆说昨晚就到了火车站了,没有钱,你们三人在商场角落蹲了一夜,你把剩下的一点吃的给老婆吃了,你还挨着饿,早上打电话问了一圈,才问到了我的电话。我去旁边超市买了几大包吃的,把我身上的所有的钱全部掏了出来,塞给了你老婆,我看到了她被草汁浸透的双手,布满沟壑,粗糙黝黑。粮站已经垮了,你们在老家包了一座山头,养羊,她和你一起干活,还要照顾孩子,没有洗衣机,每天都要洗一大盆被弄脏的衣裤被褥,条件十分艰苦。你和她都穿着并不合身的过时的西装,衣服的底色已经看不大出来了,打眼一看,都觉得这是两个常年劳作的中年男女,黑红的脸膛,粗糙的皮肤。
时间慢慢过去,从其他同学的口中,我逐渐知道了你的一些近况。你不再养羊了,你开始做生意,卖些百货日杂用品,你开始学着包工给私人修房子了,你开始开茶楼了,你开始买车跑运营了......大的孩子拖了很多年,耗尽了最后一口气,走了,你和她生了一个女儿,又生了一个儿子,日子慢慢终于好起来了。我们初中原来的班组建了微信群,你重新联系上了我,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亲口给我说了你的情况,也回忆了当年火车站的情景,听说我离了婚,末了问我:你现在过得好吗?我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我重新结了婚,找到了非常爱我的人,目前算是衣食无忧,非常富足了,孩子也很好,我很幸福。他说:你记得吗?你高中毕业那个暑假我们在场上见到那时,我已经知道你考走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曾经那么那么的爱你,你是此生第一个我最希望幸福的人了。如今听到你亲口说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从此过后,我们没再联系过。有一年初中同学组织在成都聚会,你也在成都安了家,但是来的是你老婆和孩子,现在的我已经不参加初中和高中的同学聚会了。
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当年初中毕业时,我家中临时出了点事,拿不出那一百元去参加师范学校的第二次体检和面试,让我与师范失之交臂,从那时起,就注定你我没有缘了。初中的我曾经想过考上师范,三年毕业后我可以有一份小学教师的工作,留在当地,就可以和在粮站工作的你匹配,到那时自然不会受到双方父母的反对,一切水到渠成。可惜事与愿违,失去师范的录取,母亲还是送我读了高中,后来我去外地学习的半年,彻底改变了我的眼界和格局,老家的山城,已经容不下我想远走高飞的心。一次又一次,我们真的成了过客。
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一定要过得幸福快乐,才不枉我那么努力的、真心的,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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