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才、情、识
诗人的“才”指的是对语言的运用水平。在学生时代,有一些学生明显地流露出对于语文,对于作文的兴趣,表明他们对于语言的敏感。在同样一篇文章面前,有的人会很感动,很兴奋,另一些人的程度就没有那么强烈,这就是对语言的领悟能力带来的差别。 醉心语言表达的人,一般而言,有梦幻的倾向。因为语言和现实不是一回事,用语言构造的社会,和活生生的社会事实肯定不一样,前者更美丽,后者则给人更多的失望。文艺就是美学,现实社会与道德的范畴更接近些。 诗人的“情”很容易理解,指的是浓烈的感情冲动。他要比一般人更容易激动,更容易伤心,更容易气愤,等等。不然,他没有写诗的动力了。写诗就是宣泄感情的一种形式、途径。在少年时期、青春年代,人们的感情总是既丰富又强烈,所以那时候写诗很自然,有人说,青年人人都是诗人,就是说这个意思。青年人还富于幻想,对社会呢却并不认识得清楚,那就更容易进入诗的意境中。 诗人的“识”指的是见识水平,就是思想的深度、广度和正确性。光有才和情,还不一定能写出好诗,真正的好诗必须具备深刻的思想性,特别在我们这个思想已经很复杂的社会中。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先锋派诗人受到尊重的原因,他们虽然在表达上面还不成熟圆满,但是在思想的探索方面表现出了超前性,深入到某些过去的人们所未涉及、和涉及不深的区域,从而给读者以新的启发和启示。 诗人的才情识必须协调,过分突出某一方面都是令人遗憾、甚至讨厌的。少年时对于语言的热爱,使得他们在作品中炫耀自己的才华,一个常见的现象就是词藻华丽、堆砌。到了青年阶段,感情的冲动常常是由于异性的吸引,或者是理想的憧憬,流露在写作中则是直白的语言,不够含蓄的思想,不留余地的批评。到了中年以后,人的见识逐渐提高,却因为对于社会看得较为透彻,在诗中往往理念大于情感,或者更糟糕的是,因为对现实的绝望丧失了写作的欲望,不想通过写诗来表明自己的存在,也没有感情需要通过写诗来宣泄。有的人转而去写散文、小说,虽说那也需要感情支撑,但毕竟在表面上要冷静得多。 才和识可以通过学习积累提高,情却难以轻易获得。说到底,情是生活的产物,要获得情,就要深入生活。比方说,作为一个男人,要不断地爱女人,不断地发现自己的爱人,培育自己的爱情。介入深入生活要有勇气,在和社会及其具体的人的斗争中获得感情。感情最起码是两个人之间的产物,不得不与社会发生关系。所以诗人要热爱生活,如果他在作品中表现出厌恶生活的倾向,可视为过于热爱生活的反动。 中国当代诗的倾向是“才和识”的比例过大,而“情”的成份萎缩,这就是当代诗社会影响不大的原因之一。缺乏感情的诗不像诗,如果它表达的是深刻的道理,为什么不明说呢?写文章就可以了。如果仅仅是才华的显示,玩弄语言游戏,那别人是不会陪你玩的,有时间我更愿意看看电视节目,玩玩网络游戏。为什么流行歌曲受到那么多人的热衷,就是因为其中饱含着浓烈的感情。我们有过听王菲的《爱与痛的边缘》、听黄莺莺的《哭砂》、听陈奕迅《十年》和光良《童话》等歌曲而流泪的体验,而阅读诗让我们如此感动的绝对稀罕。诗中的真理可以让人们的灵魂得到震撼,然而我们更需要诗中的纯净感情,让我们得到洗礼般的净化。面对越来越干瘦的当代诗,我们的态度只能是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