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成都》
赵雷有一首歌叫《成都》,听说成都人都很讨厌这首歌,觉得它俗不可耐,词里写的内容也没法表现这座城市的内核。但反正我不是成都人,虽然可以假装但坚决不会在说四川话时把所有的a音发成æ,我说我喜欢这首歌应该也没人有意见。
从2019年中秋节起,每次在什么烂俗的小酒馆听到这首歌就会心梗一次——自此,宽窄巷子和锦里成了我最怕路过的地方。
2019年中秋节,外婆因癌症去世。当我收到我妈短信的时候,正在特拉维夫的大街上骑scooter。我知道,家里没人给我打电话,应该是大家嗓子都哭哑了。因为半个月后我一个人在格鲁吉亚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时,听到他们的嗓子还是哑的。

当我收到我妈短信的第一秒,我居然没有感到任何难过。相反,我为外婆感到高兴,因为她终于可以不受病痛折磨了。而快乐的下一秒则是一阵强烈的空的虚无感。我告诉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充实起来。于是骑着scooter去了常去的一家二手书店,叫the little prince。


那个夜晚很神奇。一直内向并秉承一种叫做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的理念的我,开始和书店的各种顾客疯狂聊天。那时候大概九点,顾客不多,独自一人还愿意闲聊的就更少了。不过好在一个看着三四十岁的大叔仿佛在那时有着和我相似的表达欲,于是我俩聊了起来。那人好像在特拉维夫大学教书,所以英文不错。很cliche的是我们聊了生死、战争、宗教,但我并没有和他上床。聊完之后我们一起去吃了Malabi,一种传统的中东甜品,吃着有点像双皮奶。

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所以我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否真的存在,或者我到底有没有和他上床,除了我不可靠的记忆。
这篇自私的意识流写到这里还没有和《成都》这首歌有任何关系。会提到这首歌、会表明这首歌对我意义非凡,因为它字字句句让我想到外婆。
赵雷这首歌里有句词是“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外公外婆就住在玉林。在上初三之前,我的每个暑假就是和我妹住到外公外婆家去。那个时候感觉暑假总是很长,时间很慢,每天生活很简单——去来福士逛超市,和去省体育馆外面散步。那时候我最怕的事情是将来会去川大上学,因为我想跑得足够远,后来终于远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爸妈总怕外公外婆会惯我,或者是太小就开始住校而产生各种精神疾病,所以一直不愿意让我去成都念书。九月开学前,他们会开车来接我回到我家所在的七百万人口川北小城。后来有了高铁,他们也会偷懒让我自己坐火车回去。再后来复兴号也被刷成了绿皮火车的颜色,好像用这种机械的方式就能粉饰一些遗失的美好。而最新的动车组和最慢的老火车除了铁皮上冰冷的绿色颜料之外,并没有任何共同点。复兴号上不会有泡面和口香糖还有奶油味炒瓜子混合的味道。有的只是无声放映着外国电影的ipad屏幕,和被假装阅读的半翻开的《洛丽塔》。关于绿色复兴号表里不一的一切,我只觉得变态。但当然这都是很后来了,后来到火车的另一头已经不是玉林路的尽头。

2021年的暑假,我出奇的在家呆了很久。和家人住在一个本来是投资不准备住而后来因为离肿瘤医院近方便外婆看病开始住的房子里。大多数时间就我和已经读高三的妹在家。很神奇的是,上一次我和她呆在一起这么久,还是小时候和外公外婆在玉林。但我们的娱乐方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带她去马思唯开的club,她给我讲她如何甩掉了小她三个年级的中法混血男友。

就在这个暑假的一天,我妈开车,车上坐着我爸,外公,还有我和我妹。当车开过人南立交,妈开始问我和妹,你们还记得小时候和外公外婆住在这边吗。在家人面前我向来不善于表达情感,但我妹一直是一个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的人——《冰雪奇缘》刚上映的时候,她曾经悄悄跟我说,她觉得Elsa和Anna就像我和她一样——我妹说她当然记得,她说感觉那时候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没有压力没有烦恼,玉林的房子虽然很小很老但是是她最喜欢的家。
车上没有人再说话,电台不识趣的放起了《成都》。
“让我掉下眼泪的 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 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 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 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 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 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 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 带不走的 只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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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VIS. 赞了这篇日记 2021-12-11 04: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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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ystercatchers 赞了这篇日记 2021-12-10 10:1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