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戏剧初体验(这题目可太烂了)
过去的近三个月参与了一场实验戏剧工作坊:和一群人从零开始创作剧本,然后和另一群人从零开始排练,最后完成了两场演出。主办方和导演说想要为这次演出留下点什么,我说做个场刊吧,导演说好主意,那你要写篇感想文。于是我来这边写作业了。
和剧本创作组的第一次见面,我很恍惚。前一晚在现实世界里遭遇重创的我,带着无人可见的巨大伤口走进了“我不想妨碍你工作报”的大门。狭小的走廊里充满了猫粮、猫砂、猫屎混在一起的气味,尽头是一间四壁被漆黑的房间,长发披肩自称导演的男子坐在中间的一张矮桌上,突然朝我发出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然后手毫无方向感地朝四周一挥:“随便坐!”我找到一个角落的空椅子坐下,缩进了无人的异度空间继续我的悲伤。
初次的会面氛围和我们所在的房间一样局促,导演出人意料地绝口不提剧本的立意和设定,只是让我们构想一个人物,然后向我们抛出一个个的问题,从身高体重发型,到最喜欢的冰激淋口味和希望的死亡方式,迫使我们把这个人物固定下来。而被悲伤和自我怀疑浸没的我,想到了Lily。
在由从小到大所做的若干决定所分叉产生的无数平行宇宙中,站着我,站着Lily,以及成千上万个别的“我”。一些“我”离我很远,一些“我”离我很近。而在她们中,Lily挺接近那个我最理想的状态,但又在现在的我所能够得着的距离内。我想借着Lily逃遁出眼下狼狈而叫人失望的自己,在她的世界里体会另一种人生,即使只是片段也好。
Lily是我理想化的产物,她是个演唱会制作人,很酷吧?但在其他的角色面前,她竟然显得过于普通。工作坊的成员们,他们所创作的角色,似乎都完全脱离了他们自身——白天是老师夜晚是妓女的双面人、在巴黎的落魄画家、没有感情的资本家、疯狂的基因科学家,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孩!这些天南地北的角色和“敌人在稀薄空气中”这个标题的联系比真空更稀薄,我想所有创作者也根本就忘了我们这个剧还有个题目。导演说没关系,不用管剧情的走向,随心创造人物。嗯,人物是有了,就是不知道麦克白如何搭上泰坦尼克号去2049年做梦梦到电子羊。
导演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想单是把这些毫无关系的角色串联在一个有逻辑的故事里,这件事情的完成就已经对得起工作坊立意的“先锋”二字。
拿到剧本的时候,我觉得Lily被肢解了。她作为所有角色中最普通的那位,承担起了贯穿情节的责任,她的存在是为了一个任务,而她的情感无处安放。故事里的女子是Lily的一小部分,我有点失望,但也无心力去改变这一点。排练的时候,好笑总是大于投入——这倒没什么不好,和一帮颇为有趣的人们一起度过的若干欢乐的周日下午,绝对是值得怀恋的时刻。但我知道Lily不在那个房间里,在那个房间里的还是我。
直到演出前的联排。当场地被塑料布包起来,所有道具都布置在了它们应该出现的位置,当所有演员都放下了剧本,把台词整段整段说出口,当我们穿上了演出的服装,我突然觉得Lily出现了,或者说我想明白了关于她的一些事。我意识到我并不应该把她想得过于romantic或dramatic,她其实和我差不了多少,在大多数时间说着普通的话。她的日子是论天过的,今天和昨天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同。除了那个神奇的使命,上天没有为她的人生增添更多的奇遇了。如果她的台词有些潦草,那是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不能涂改、充满缺憾的,没有一场交谈能把所有的意图说尽,没有一次告别能全然潇洒转身。
演出那天好多朋友来看,是我没想到的,原先以为只有一两个而已。我们没出什么大乱子,正式演出比所有的排练都成功。第二天结束后,我们去吃了海底捞,吃完了还边聊边绕着西湖逛到了半夜三点,大家不停讨论着交流会上观众们的看法。当时风吹着脸有些凉,穿了两天高跟鞋的脚有些疼。我并没有成功逃遁进谁的人生,我只是很高兴过去的三个月,有一群爱做梦的年轻人陪着我,在我和他们都不知道那是陪伴的时候。
谢谢。
最后收尾收得好突兀啊。这其实是我的真实感受,但是前面太多篇幅写我个人的感受,都找不到地方去写我和其他参与者以及导演的有趣的事——其实很难去找到有趣的点写,因为陪伴本来就是时间的积分而非极值。哎,先把这个作业交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