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我,只有我
关于电影的年度总结已经写完了,等我再补些片,敲定最后的年度十佳,就可以发了。 今天本来想动手写关于生活的部分,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笔。 当然不是没得可写,今年也有很多,让我觉得会铭记一辈子的瞬间。大多是与朋友间的二三事,追忆起来的时候,清晰的却只有我在那些片刻的感受。 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好似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实在痛恨这样的自己。已经不止是性格,连我的大脑运作模式和记忆的形态都是自我中心的。 我很恐惧不对等的关系。所以想要开始写某件事某个人的时候,脑海里会窜出一大堆自我怀疑,像代码运行报错时的鲜红字体。 我害怕我认为很重要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只是小小插曲,害怕堆砌辞藻的记叙让人只觉可笑,害怕自己矫情的本质被看穿和厌弃。 到了什么地步呢?我常说自己只能崇拜一些死人,作家演员导演都是如此。根本不是因为活人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而是只有对已经过世的人,我才能容忍自己把姿态放低,以仰望的视角去倾慕他们。毕竟他们没有机会来糟践我的崇拜了。 对朋友可能也一样。我以不爱任何人的方式,维持着自己心理上与他们地位的平等。 我一直避免去说这个词,可回看自己写的东西,却又发现字里行间它都在往外渗。 自卑的人是不能说自己自卑的,好像承认了这件事就会否定掉他们最后的价值。它是腐蚀掉骆驼的最后一个缺陷。 从何而来? 你有过挤痘痘的经验吗? 因为忍受不了自己的脸上出现凸起的硬化的丑陋的引人瞩目的奇怪变化,忍受不了那种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又没有任何感觉的瘙痒。 伸出手,小心或不小心地,用力。 然后像是被一张血盆大口咬爆的蛆虫,不知道是什么的黄绿色与红黑色的混合物溅射出来。眼泪也随之而下。因为这不算强烈却也不可忽视的神经末梢传来的痛苦吗?还是突然不想要这具不知道流动着些什么的躯体,和那张又增添一个半永久性坑洞的脸? 倒不是容貌焦虑。焦虑是在比较中产生的。而大学生活也是真的让我丧失了任何与他人作比较的欲望。我痛恨我的身体,与他人无关。 剩下一部分是因为,我没有谈过恋爱。确切地说,是没有人爱过我。 当然有很多爱我的朋友。但我对他们来说并非不可替代的。我是他们的朋友,很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可最后总要加上一个“之一”。 我一直认为,或者说我希望,爱情的本质属性是一种“专属性”、“独有性”。所以才指望着能靠它填补起我的那一大块空洞。 这也形成了自我批驳的一部分。如果我不爱别人,凭什么要求别人来爱我呢? 每次想想我身上的问题,就会走进这样的死局。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没有谁可以怪的。 《奇巧计程车》里提到自卑和自恋的辩证关系。它说只有自恋的人才会那么关注自己。我对此有很大意见,虽然我也清楚知道这两个缺陷我都有。 依照我的体会,其实恰恰是自卑孕育了自恋。需要不断肯定自己的价值以弥补那部分自我否定。关注自己也是因为他人给的关注永远不够。 而更深层的结果是,我意识到被关注是在满足我自己的需求。所以写文字对我来说并非是一种输出,而是在吸引他人的目光以反哺我自己。是我需要被看到,而不是我写的东西值得被看到。 这意味着,我需要不断为自己在说话在表达在输出负面的观点和能量道歉。(所以你们可以屏蔽我,但别在心里骂我呜呜) 我和朋友在一起也是因为,我自己需要一直和人呆在一起。于是我又多欠他们一份。 前面说到我恐惧不对等的关系,恐惧放低自己的姿态,两种心态相互作用的结果是,我几乎恐惧一切主动的交往。 主动发起聊天,主动约饭,都是在请求他人来满足我的需求。 这意味着,我对世界没有任何价值,只有亏欠。 最后想说的是,我为什么这么喜欢自我剖析。 我既能从中获得一种审视自身的抽离感,大抵如林徽因写那篇《窗子以外》的心态;又能从中收获一种自虐式的快感,就像太宰治尝试从《人间失格》中得到的。 最重要的是,当我发现自己身上只剩绕成一团的各种矛盾与缺陷时,通过这样的写作,我至少能保有清醒和坦诚两个优点。 自我批驳是一条没有终点的赛道,上面只有我和追赶着我的痛苦。例如对于上面一段话也有一个疑问,如此功利心的坦诚依然能够称得上坦诚吗? 而有一些自恋的想法是,即便畸形到我这个地步的人不多,或许有些感受是能唤起共鸣的呢? 况且,写到这里,我竟也有些原谅了我的自我中心。 毕竟这并非是因为我只爱自己,而是因为我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我想杀死我自己。这话和“我想自杀”的意思可决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