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洁的河
我三天前才发现这条小河，是下午。去郑州新美术馆看展览回来的路上发现的。我也搞不清这叫啥河。我沿陇海路往东走，往市区方向走，看，下面这个照片，就是陇海路。
陇海快速路，天很阴，能看好远，视野开阔……是桥……往南看，往下面看，又开阔又凄凉，是河谷……我也是第一次走路从这儿过……好多树都倒了，肯定是夏天的大水把它们冲倒的……本来也像自己长的树，没人管，自生自灭……河也没人管，河道边乱七八糟的，各种垃圾……而且还有人在河滩里种菜……看，下面这张照片，就是现在陇海路往下照的。
现在这种没人管的河，在市里已经没有了，市里的河都修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比如金水河吧。我小时候，还挺脏挺臭的，还有熊耳河，也是，现在好啦，也没有排污管啦，也没有垃圾啦，河里也没有死婴儿啦……河道都用水泥硬化啦，两边都修成绿化带啦，连河水，听说都是差不多自来水厂里放的水……原来不是，听说原来是新密那边矿山里流过来的水，后来，我小时候，地下水没了，经常断流，那时候也没人管……现在，听说是黄河水，先经过沉砂池沉淀，过滤，然后流到尖岗水库，再流到金水河……黄河，我小时候也是经常断流，一到冬天就断流，现在有小浪底水库了，夏天存水，冬天就不断流了……所以金水河也不断流了……除非铺为了方便清洁河道，或者重新翻修河道里的水泥河床……就把水闸一关，就断流了……跟家里的自来水一样方便……现在成景观河了……
这河不是，它还是没人管，看下面的照片吧。还是从陇海路往下拍的。
我拍这些照片不是披露啥，也不是啥环保主题，我觉得这河挺好……它有它自己的生态，起码它真实，不虚伪，不像现在的金水河，现在郑州市里那些河，其实都是放的自来水，河道从头到尾都是人工的，在市区，漂漂亮亮，出了市区，用不着景观河了，河突然就没了，消失了……不信你沿着金水河一直往东走，走到郑东新区，如意湖，再往东，只要一出市区，说没就没了……用不着装饰了，就断头了……
2014年的时候，路过满洲里，有个呼伦贝尔湖，蒙古人叫达来淖尔，听当地人说，环境恶化，那湖是越来越小，快干了，咋办？干脆抽地下水，往湖里注水，现在湖看起来又跟以前一样大了……这就叫环保……
现在，啥都管的严了……特别是环保。这河可能真实太不重要了，暂时没人管……附近的人在没人管的河滩地，湿地里种菜……都是老人，可能是附近的村民，没地了，都盖成小区了，就来这儿种地……还有桥底下，停着好多洒水车的地方，感觉是环卫工人的地盘，他们在桥底下种菜……反正种地的不像是一波人……反正也没人管……河滩地是好地，《白鹿原》上说的……
昨天我拍照时候，就看见两个老人在树丛里翻地……树丛很茂密，幸亏是冬天，夏天真不好从里面走……也是没人管的，自己长得树，都挺细，杨树最多，还有构桃树跟苦楝树……那俩翻地的老头，见我过来拍照，就很奇怪，远远的看着……就像野猫一样警觉……所以我不好意思拍那些种地的，毕竟在这儿种地也是非法的，我拍照，他们会以为我是执法人员……看下面这张照片，也是从陇海路往桥下拍的……河湾地，被树林围着的一块儿小高地，被老人们开垦成菜地……下面的河滩地，估计那次洪水一淹，全完蛋，这块儿地就成了宝地……
我总觉得，来这儿种地的，很可能也是无依无靠的老人，从他们穿的衣服，差不多能感觉到……虽然我没靠他们太近……下面的照片是最大的一片非法河滩菜地……虽然再一发洪水，全完蛋，但按中学地理学的，这也算“冲积平原”吧，最肥沃的地，洪水过后，留下的淤泥，更适合农作物生长……你看，规划的一块儿一块儿的……那中间的小路，我还下去了，有的，是用铺人行道用正六边形砖块垒的……有的就是碎石头，碎砖块垒的，不垒不行啊，都是泥地——湿地，一踩一脚泥……
上面跟下面这两张照片，是同一个地方，拍的角度不同。你看，那小河上还有个小桥，是碎石头碎砖头之类的建筑垃圾垒的，这儿就是不缺各种垃圾……不过田里的六边形铺路石，我怀疑是偷的，嗨，反正对于那些城市的边缘人，偷和捡，没有明显的界线……
我就是从这儿下去的，其实没路，都是土坡，垃圾坡，水在土坡上冲出来的“小路”，下去容易，上去估计不行……反正这地方……市政规划是不可能修路的……都是他们自己弄的……其实这就是个三不管地带……
从垃圾坡下去，就看到下面这照片里的美景了……
是啥吸引我下去的？我第一眼，从陇海路往下看的时候，就是特别不一样的世界……一种特别不一样的气质……因为我是从美术馆，新规划的市民中心那边出来的，那边也没啥人，建筑宏大，广场开阔……那一群楼，就一个美术馆，一个歌剧院，投入使用了，像科技馆啊，杂技管啊，郑州晚报的新楼啊，一大堆的新潮设计的宏大建筑，也都又新又破败……有点要烂尾的架子……谁知道呢……然后我就沿陇海路走了，往下一看……一片荒蛮的树林……像切尔诺贝利附近的无人区的森林……树倒在河边……河水被污染着……肥沃的河滩地——湿地——同时又是倒垃圾的地方……郑州市区旁边这些沟，好多都用来填埋城市垃圾，建筑垃圾……但是，同时又有人在附近的废墟里搭简易的棚子，还有废弃的楼，可能是上次的洪灾吧，废弃了，就被无家可归的人住了，旁边就种菜，还有人钓鱼……你看，那些烂泥滩上，还有用建筑垃圾铺的路，估计是准备在这儿常住了……就是钓鱼的，也不像那些中产阶层钓鱼的……像我在郑州局的主任，他是肯定不会来这么脏的水里钓鱼的，这鱼，能吃嘛？估计也是钓上来卖的，反正买的人也不知道……
我看那些建筑垃圾铺的路上，来来往往也有人走，住这附近的，估计也都是边缘人物了……我都跟他们保持距离，没敢走太近，也不拍他们……
这儿确实有种独特气质，跟附近不一样，可能就是三不管地带的气质吧，边缘人群的自制地带……这儿东边走路五分钟，就是西三环跟陇海路交叉口，就进市区了；往西北，是市民中心，刚建好，不过还没完全投入使用；往西南，是常庄水库，我是今天拍照时，误打误撞进去的，我本来根本不知道这儿离常庄水库那么进……附近，好多地，都是荒地，用铁皮墙围着，可能本来是准备盖楼盘的，现在好了……我看见一只老鹰，很大的老鹰，在荒地上盘旋，就在我中午要回家的时候……
我为啥来拍这儿，这儿有啥可看的……可能就是因为我前一段儿新买个相机吧，不用浪费了……反正不是为了宣传环保，不是为了揭露城市化带来的污染……也可以这样理解，这儿破败的景色，正符合我现在的心情，现在的状态……或者，也可以换个角度去看……像梵高吧，他就画过一个怀孕的妓女，一个一贫如洗的妓女……这条不洁的河，就可以比作那妓女吧……人不一定就只能喜欢美女，也不一定就只能喜欢纯洁的女人……像梵高的妓女，又不漂亮，又肮脏，又贫穷……梵高还是给她钱，画她，对她好……那个妓女说，她觉得梵高的耳朵好看，梵高就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送给她……是，梵高那会儿是不太正常了……不久他就进精神病院了，又不久就自杀了……不过画妓女，确实也没啥不对……就像我拍这个河，沿岸的风景……我甚至要歌颂这条不洁的河了……因为肮脏也不是它的错，就像妓女，绝大多数妓女，也是被逼无奈，才走到这一步的……我困了，要睡了，这会儿，我觉得，反正我要宽容的看这些肮脏的东西……睡了。
好了，我醒了，天还不太亮，玩继续看下面照片吧……看，这就是走进了那片最大最肥沃的河滩地时拍的……土都是湿湿的，没法走，鞋会陷进去，只能从铺路石上走……
上次暴雨中被冲倒的杨树，就倒在菜地里……种地的可以用这些树干树枝铺在泥地里当路，或者做成围栏……不过这儿的地也很少围栏……围栏是有的，都是市政或者旁边跑马场弄的水泥柱子，铁丝网……种地的人倒是没有围他们的地……
上面跟下面的照片，这些房子，可能是因为夏天的洪水，被废弃了……我两次来，都只是在旁边看，没法走太近，因为河挡着，过不去……从刚才那个小桥，理论上能绕过去，但那边的路我看了一下，要经过很陡的垃圾坡，垃圾坡下面的乱树丛很密，反正是咋着都过不去……除非从对岸过来，那边我完全没去过，下次再来，倒可以试试……
我就隔着河在看了看，像是废弃之后，又有人住，估计是附近种地的，或者是清洁工啥的……那铁皮围墙，也可能是他们，鸠占鹊巢之后安的……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他们能有啥可防？还应该是是废弃之前就安的……我昨天透过围墙往里看，里面的楼，还按着空调……门开着……住的人是收废品的？不像，一般收废品的会把收来的破烂儿堆在空地上……也说不定，这儿在洪水之前，就废弃了，洪水之后，就更没人管了……
我两次来这儿拍照，一次是下午下班从荥阳回来，一次是上午，请假了，没去单位，来这儿瞎逛……都是阴天，只要我一拍照，就是阴天，光线不好，啥也看不清楚，树林都是一片模糊，照片一片模糊……凑合看吧……
河对岸有个跑马场，那林子可能是他们的地盘儿，用铁丝网围着……其实，就算不围，也没人过去，谁会淌这么脏的河水呀……跑马场，我也是昨天误打误撞进去的，好像是个农庄，农家乐啥的，里头破败的不成样子……有采摘园，果子就烂在地里，好像种的是木瓜海棠？不知道，看不清……反正落了一地……还树个牌子，“无公害……”啥的……
里面有小路，路边有雷人的十二生肖的石刻……一条没人管的荒凉小路，间隔着一些树，排着这些雷人的石像……我刚进来的时候，以为是进了古墓地……真的，开始真的纳闷，是不是啥陵园，啥“山庄”……因为附近，西三环那儿，确实有个“云梦山庄”，是个公墓……
路边一排石刻，古墓不都是这样？反正挺雷人的，照片我拍了，不想放出来……现在雷人的建筑太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顺着十二生肖石刻的荒凉小路一直走，走到头，是个大石刻，弥勒佛的石刻，挡在路尽头，下面还有个录音机，在播放着讲佛法的内容……往西拐，就是“无公害”……再往前走，就是跑马场……我是急着出去，因为我感觉我误入了人家的私人领地……我看见马鹏里的马，还有路边的石刻——骑马的英国绅士——刻的也够雷人的，跟那十二生肖估计是出于同一个蹩脚工匠之手……然后路边还有大棚……然后就是传达室，大门，有人值班，他也不问我，我就出去了……走过几个不明所以的小加工厂，竟然到常庄水库的大堤上了……我是万万没想到啊……我小时候周末郊游最爱去的地方……我跟我爸，骑着自行车，骑一上午……那时候都是农村……我想起来了……那时候，路上路过一个桥，下面是很深的沟，长满了草，沟里有条清清的小河，我跟我爸就下到谷底河边……草真深真绿啊……有农村小孩，用网拦着河水，捞鱼……卧槽，说不定，这就是当年的那条小河啊……那时候，陇海路，到桐柏路就断了，都是田地……中原路也很短，我家在文化宫路上，我们去常庄水库，要绕好远……好像先是骑车路过西流湖，再往西，往南……都是农村……当时，我上小学，二年级，三年级吧……好喜欢常庄水库……我们铺着布，在大堤上野炊，听着收音机……我去水库边捡河蚌壳，逮蚂蚱……1996年左右……
应该就是那条河……全变了……过去走的那小路，那河谷上的桥，早没了……我以为小河也没了……全变了……
树林都是自己长得，瞎胡长，冬天里面还能勉强能过人……夏天，叶子，藤蔓，杂草，里面肯定是没法走……
不能因为被污染了，就不喜欢它了……耶稣也还给妓女治病呢……
到底在这儿非法种地的，都是谁呢？
照片里看不清楚，那些水泥柱和铁丝网……
从这个坡上去，就又回到陇海路上了，沿着陇海路走，不远，还有一条河，比较正规的河，河道都是人工的修过的，水泥和石头铺的……应该是贾鲁河吧……挨着贾鲁河，就是南水北调渠了……下面这张照片，就是贾鲁河，那个桥正在修……这是第二天上午拍的……
这是在旁边的荒地上拍的……附近可荒凉，适合放风筝……下面的照片，都是第二天上午拍的，光线可能稍微好一点……
上面跟下面的照片，草地不是人工的，应该是荒草，冬天都倒了……
所有这些照片，都太冷清荒凉了，就特意选一张有鲜艳暖色的放进来，也只有这一张了……
下面这张，是从陇海路西三环交叉口往东看……东边就是市区了……
好了，下面又到“无主之地”了……
从垃圾坡下来，又来到小河边了，河岸的碎砖头，建筑垃圾，时间长了，早晚也会被河水磨圆，像鹅卵石那样……
上午来的，人比前天下午更少了，菜地里没人，小路上没人，河边只有两个钓鱼的……
我又到昨天的废墟这儿，拍了好多张……这儿是吸引我的中心……昨天有两个老头在这儿游荡，我不好过去……
这张照片，是拍的美国一本历史书中的插图，用的手机……和这河有精神上的联系……我觉得，要是上周末，没在书上看到这张照片，我可能就不会下到这河谷里……冥冥之中，从陇海路路过，往桥底下看的时候，我想起了拉斯普廷……那两天，正好是他“殉道”一百零五周年的纪念……他是12月16号被杀的，1916年，死的很惨烈，被好几个人下毒后群殴虐杀……据说他早就预言了他那一年会死，他欣然赴宴，最后的晚餐……他预言说，如果是农民杀了他，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还能在残喘几年；如果是皇室贵族杀的他，那沙皇立马完蛋……结果预言应验了……
耶稣说的“假先知”，估计就是他这种……他本是西伯利亚农民，家人没了，就游手好闲，到处游荡，偷鸡摸狗……他用神秘的方式，给沙皇的儿子治病……现在说是用了催眠术……反正沙皇一家重用他，好多人崇拜他，把他当先知……好多女人就……最后皇室成员觉得他祸国殃民，还有英国间谍，因为他想让沙皇撤出一战，英国想让沙皇打……他得罪了英国……他得罪了太多人，他们联手杀了他……沙皇厚葬了他……临时政府之后，他的墓被挖……他的尸体被切碎，就像项羽的尸体那样，一个人收集了他的阳具，有28厘米长，现在还被泡在福尔马林里，在彼得堡的一个博物馆里……美国的教材里，他叫“mystical monk”；俄罗斯的电影里，他叫“魔僧”；国内的网友，叫他“妖僧”……
那天我看到这个不洁的河谷，就想起拉斯普廷……
本来有两张芦苇的照片，感觉太俗套了，就删了……枯荷花，枯芦苇，经常见这种照片……
沿着河走，拍了好多照片，感觉挺重复的，也都删了，其实树林里有一小段路，得走几分钟的……还都是乱七八糟的小树丛跟垃圾……要是一直没人管这儿，一百年之后，可能真会变成个森林，真正的森林……一国两制，高度自治……其实，要是这个无主之地，也这样“高度自治”下去，一百年不动摇，说不定，真能成个有意思的地方……
林中路……诗意的栖居……
下面这张照片，倒下的木头，我敢说是柏树……是，这儿林子里柏树很少，仔细找的话，有一两棵特别小的柏树，就跟草那么细的小柏树，一点儿叶子，针叶……不仔细看，以为是草……不过草冬天都枯黄了，只有柏树常绿……
这棵倒下的柏树，说不定有几十年，一百年了，柏树长得慢……全是虫洞……这儿夏天肯定虫多……
河对面，是跑马场，农家乐的地盘儿，种的法国梧桐。
这边是野生的杨树林，那边是跑马场种的法国梧桐，以河为界，以铁丝网为界……
杨树好像本身就适合生长在湿地……就像白桦树，兴安岭有好多湿地沼泽，里面都是成片的白桦林……杨树在自然状态下，估计也是在河边湿地里……杨树有野生的品种吗？应该也有，就是我们北方城市里，杨树种的太多了，一看到杨树，就想到城市……我在湖北的山里，确实见过林子里，孤零零的一棵杨树，感觉挺怪的……说不定，那还真是野生的……或者，种子飘呀飘呀，飘到了山里……“逸为野生”——专业书里有这个词……
上面这照片里的小溪，我也拍了好几张，我不会拍照，见过好多山里的小溪的照片，他们是专业相机拍的，我也没有，也不会拍照，凑合看吧……也不知道这小溪是那儿流过来的，城市边上有小溪，挺奇怪的……该不是哪儿的排污口吧，偷排污水？不过看着水也不太脏……
这楼离的好远好远，河边的荒地很开阔，这两天风大，把雾霾吹散了，往西南望，能看见远远的山……说不定是贾峪的山吧……
好了，照片删了十分之九，就看这几张，也够无聊的了，就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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