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罗贝托·波拉尼奥(5)
有天晚上,帕夫洛夫向客人们展示了他称之为“女子跳高队”的照片。刚开始我并不想看,但是他们把我喊了过去,我没办法拒绝。照片上的是我为他搞到的四五个女孩。娜塔莉亚.崔科夫是其中之一。我感到恶心,而且我认为帕夫洛夫察觉了;他用他那粗壮的手臂围住我并开始在我耳边唱酒歌,唱些关于死亡和爱情
每当帕夫洛夫开始谈论某个作家,比如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其余的我们就会附和他。我会在隔天去图书馆查询有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信息,他的作品概要和人生简历,这样我就能在下一次聚会有话可说,然而帕夫洛夫几乎从不重复提起自己说过的作家;他会在某个礼拜聊陀思妥耶夫斯基,下个礼拜探讨鲍里斯.皮利尼亚克,下下个礼拜,则轮到契诃夫(被帕夫洛夫称作弱智基佬的作家,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接下去他会聊果戈理或是点名我们之中的谢苗诺夫,热烈地吹捧他的色情小说。

谢苗诺夫绝对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他跟我年龄相仿,或许比我大一点,他是帕夫洛夫的门徒之一。有一次我听说他策划了自己妻子的失踪,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正视这个流言。除了经常咬到自己抓饭的手,谢苗诺夫可说是无所不能。里佩利诺则不同,他是个好孩子,也是唯一公开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读过任何一个老板口中所提的作家的人,不过他读过一些诗(俄国诗,有些韵律的那种,比较容易记住),一些他常常在我们喝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朗诵出来的诗。谁写的?谢苗诺夫会用低沉的嗓音发问。普希金,不然还能有谁?里佩利诺会这样回答。接着我就会趁着这个机会讲讲陀思妥耶夫斯基,帕夫洛夫和里佩利诺会齐声背诵普希金的诗,谢苗诺夫则会拿出一个小本子装作为下一部小说记笔记。

亦或者我们会讨论斯拉夫民族精神和拉丁民族精神,只要我们谈到了这个话题,里佩利诺和我会完全接不上话题。你根本无法想象帕夫洛夫能够不停地讲多久斯拉夫精神,和他会为此变得多么深沉和哀伤。谢苗诺夫往往最终会哭,而里佩利诺和我则会在麻烦刚显现之时就心虚的不说话。聚会当然也不总是我们四个人,有时候帕夫洛夫会召来几个妓女。还有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两个陌生面孔:小杂志的编辑,没戏演的演员,退休的部队里的职员,这些人都读过托尔斯泰全集。 他们有的是抱着快乐的心情,跟帕夫洛夫做生意的,有的则是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有求于帕夫洛夫的。某些夜晚,甚至还很愉悦,但另一些夜晚,也完全有可能跟愉悦全然相反。我永远也理解不了他所谓的斯拉夫精神。

有天晚上,帕夫洛夫向客人们展示了他称之为“女子跳高队”的照片。刚开始我并不想看,但是他们把我喊了过去,我没办法拒绝。照片上的是我为他搞到的四五个女孩。娜塔莉亚.崔科夫是其中之一。我感到恶心,而且我认为帕夫洛夫察觉了;他用他那粗壮的手臂围住我并开始在我耳边唱酒歌,唱些关于死亡和爱情的东西,生命中唯二真实的两件事情。我记得自己大笑,抑或是试着对帕夫洛夫的笑话大笑,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但是笑声卡在了我的喉咙里。结束后,当其余人睡的睡了,走的走了,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花时间再次端详那几张照片。搞笑的是:在那个时刻,一切又正常了,一切都很和谐(就像我父亲常常说的那样),我的呼吸很深,镇静且放松。同时我感到所谓的斯拉夫精神与拉丁精神并无不同,实际上他们一模一样,跟料想中指引着我的朋友吉米. 佛德,照亮他的黑夜的非洲精神也一模一样。也许斯拉夫精神可以包容更多的酒精,但那是仅有的不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