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猫：那些擦肩而过的偶遇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有狗，却并不养猫。大人说起猫都是“奸臣”“嘴馋且懒”，并与忠诚的狗做对比，而我喜欢家里的狗，所以对猫也没有好感。

但有一次，我独自去姥姥家玩。走在胡同里，一只白色小猫突然闯进我的视野。那时我还很小，对猫的认识仅限于偶尔见到的极普通的橘猫。可眼前那只猫让我呆住了。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小猫，它的眼睛是蓝色的，无比纯净深邃的蓝色；它全身雪白，毛发尚短，身体有流畅的线条，看起来苗条妩媚。它浑身透出一股近似邪魅的灵气，美得像个妖精。我停下脚步看着它，它也停下来，侧身看着我。它的眼里是野性、机警和一丝孤寂。天色将黑的黄昏，路上没有人，我与它对视良久。不记得自己想了什么，它终是走掉了。

很久之后我认识了波斯猫，才想起它应该是一只波斯猫。但村子里不会有人喂养名贵的猫，那么它来自哪里呢？后来又去了哪里？它与我对视的眼神里也有一丝求助，我却没有帮它。

那只小猫我一直记得。

另一只有印象的猫是邻居家养的，表弟说邻居家的猫不好看也不可爱，像黑猫警长，爱挠人，所以不让出门。我并不好奇，但常常听到它尖利的叫声，让人心生恐惧。一天晚上，它跑到了我家，邻居过来找，它躲在花池里。我俯身往花丛里找，第一次看到它的样子——肥胖、凶悍、警觉，大圆眼睛闪着绿光，我几乎有些害怕，不敢再看它的眼。看到我和邻居，它猛地转身后躲，倏而跳出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掉了。

我心想，猫太不好惹了，还是我家的狗好，至少眼睛不会发出瘆人的绿光。

后来慢慢长大，遇见的猫多了，便不再有偏见。而且伴随长大，对许多事物有了更加成熟的认识，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被大人不客观或不公平的教育误导，对小动物也更多怜悯。只是我从未做过什么，表弟却一度经常把流浪猫狗捡回家养着。姥姥独居，表弟便把捡回去的小猫、小狗放到姥姥那儿，我有时过去，看到姥姥给小猫准备的吃食，想有它们陪着，姥姥也能感到一些热闹和生机。

另一只让我始终记得甚至耿耿于怀的，是新文里的流浪猫。新文里流浪猫多，经常深夜还有凄厉的叫声，甚至它们窜上窜下觅食或逃命的声音也十分清楚，让人揪心得很。

一个冬天的晚上，我去地下丝绒听乐队唱歌回来已很晚。还没到楼下，一只橘猫远远地像在冲我叫。我走近些，看能不能帮它。它没有害怕，一直冲着我叫。我摸摸它的头，问它是不是饿了，它当然不会回答。我去便利店买了火腿喂它，它却不吃。我有些犯愁，不是饿了，难道是病了？如果真是生病，就不好办了。我仔细看它，才发现它的肚子鼓鼓的——它怀孕了，可能马上要生小猫。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很冷，院里有许多流浪猫，它在求助我，而我无力——或不想帮它。我慢慢往家走，一边叫着它，以免它走掉。尽管我没想好要不要带它回家，但仍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它受到其他伤害。我想至少给它拿一个纸箱和一些厚衣服——准备一个简易“产房”。可后面的事不敢再往下想。除非把它带到家里，否则那么冷的天气，即便生下小猫，又能成活几个呢……

这样想着，它已经跟我爬了三层楼梯，来到家门口。开门时，我都在犹豫。我犹豫让不让它进门……我介意它不干净，更担心它来了就不走了，担心它在家里生小猫我不知如何面对，而我不打算养猫……我开门的时候，停止了叫它。我进屋，不敢回头看它，把门虚掩了——如果它自己进来，那就来吧。

我迅速从家里找到一个纸箱和两件旧衣服，然后朝外走。门是虚掩的，我拉开门，它还在，它懂事到卑微地站在门口望着我，一步也没有迈进来，就那样等着——那一瞬间，我被它打动，甚至被打击。

它没有进来，它是看穿我的不愿意了？还是吃过太多闭门羹，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无论什么原因，都是残忍的。可它仍在那里等着，选择相信我。

我的心情更复杂了。

可我仍然没有收留它。我带它下楼，在纸箱里铺好衣服，把它抱进去，又放了两根火腿。我小心翼翼地做着那些事，可它不停的叫声告诉我不对，那不是它想要的。

可它需要什么，我不知道。

我终于还是放弃了。我不再管它，独自上楼。这一次它没再跟着我上来。我始终担心，回家后不久又去开门，既希望看到它在门口，又害怕看到。它没有再来。

第二天早上出门，我看到楼下还有那个纸箱子和旧衣服，却没有它或新生的小猫……

它还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长得与很多年前我家唯一的一只猫很像。那是一只叫作毛毛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