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玉的电影

相玉恨那股子光。
早晨,它从湖中直劈下来,潋滟四射,但只刚接触到水蓝色冰冷的湖面,就被固定,周围还是深蓝,凄冷深邃,金光波段静稳,只在像最薄洋葱皮般的亮块边缘,畏畏缩缩地动。湖的边子推动金光,小而微的冷风嗖嗖撇过来,开始吹皱金光最厚部分,摇动最激烈的时候,巨大的金瘢远远刺近相玉,他又分不清这是做梦还是就在湖边。他记得,早上刚睁眼时这道光从天庭降下,分离湖天间冷冷的灰色,进入湖底,这时他听到一种小鸟的叫声,很清脆,像童年晚霞前的红蜻蜓。飞啊,飞,飞到高处,再无声地降,落低抖高,许许多多,颤颤危危,金子般的碎光,模模糊糊,像雾。
后来相玉睁开眼了,这道光变粗,他一下看到很多过于清楚的画面,瞬间堵塞他的胸口。他陆续看到有一座山,两座,过不多久他开始意识到这是排山,虽说相玉没亲眼知道什么是桂林山水,但他觉得这就是。轰黑黑一片,绿雍雍,挨挤挤间闪出中间道,让大河躺在那,接受光。他见到更清画面以前的那种混沌的湖,灰白山让他感到沮丧,起来就是深深的皱纹照旧印在鼓囊囊的额头。
相玉怀念那个山,看不出来的山。相玉开着他亲手改造的小森林车这次开到一堆望不到尽头的绿林深处,那里有个弯道,用来接由密林中雨季泄下的污水。这种水很干净,相玉把车就停到棵伸手能够到低枝的古老香樟树跟,看仅留到貼大石块砌成的小沟余水。一切很纯净,很静,相玉看得发痴,水从深壑涧中逼出浅棕意,一个浪骨朵挤呯高,第二个催命地拱平第一个,发出咕嘟一声,很静。接着听到了哗哗哗长流水声,刚才的浅棕变作一种金属绿,捱滑开块水底柔石,汇聚成一匹透明的布,哗辟——哗辟——就都过去了。相玉顺之远望,那边是棵树,这条道上下雾了,更远的地方脚下石块皆为霉绿色,他影影幢幢地看到一个身影,再看时还是一片雾水汽就回过了目光,这时这道浅湾开始出现小鱼。相玉莫名兴奋,俩手不知該放到哪庆祝,最后只抱了抱臂膀子,再抽回到前边,锅了锅腰子,将俩手掌铺平,摁实在膝头,仔细观鱼。
这不是条鱼,是条小龙。它有青紫色身子,细顺苗条,但倏忽不见,这使相玉有些着急,却一下子想到那天见到的阳台上收衣服的人。他盯着鱼走完的水面,那天感受到的温暖踫了踫冷水,光绿的小湖底开了窗,有老多花色的衣服,小小的,皆晒在太阳下边,他沐浴在阳光中看这个窗子中的人,她正懒洋洋收回去,她手抽走一个小而圓的印紫丁香的花袖笼,太阳光就占据了这段黑绳子,割裂到俩边,坠地,撒到地面,阳台在30度上下波动,湖光粼粼。她陆续在抽,最后都完了琢磨了琢磨带着抱满身的小衣又挂回一俩件棉的,相玉从底下看是奶白色儿。他站在块很窄很垦的太阳斜光里,盯着她走后一直不停颤动的细绳子。这样,阳光从四面八方被弹,被呯,跳起舞来。相玉的嘴咧了个口,呼进口非常通畅的大气后,那段绳子仍然在动。一道光开始刺眼,踫上玻璃整个都变没了,窗子里的褂子,窗子里的米袋子,窗子里最后剩余的温暖气儿,成了片糊满玻璃的浑光,白花花,白花花。
相玉眼前的水变浅了点,他尽量撇了撇眉头,朝脚边地面看了看,嘴角憋了点笑意,惨惨地眨了眨眼珠,又看回小河沟沟子。
他回到车中看表居然过去整整40分钟。呼出口的沉气咬到挡风玻璃出了个弦弧,里边什么顏色都在,青青的,棕黑黑的,白灰灰,哑黄黄,他耸了耸脖儿,发觉俩手心已撑高于阴冷的皮座椅子,姑皱起眉头峰,攒了个小坟头子,在这块儿昏迹里看到迎面过来的高大楼体,上边都是太阳。他数过每家屋的外挂露台有几家没封顶子,有一半以上都在拉窗后边晾衣服,上面都是太阳。大太阳照耀一切生辉,有时来到壁挂式空气热水器外罩,白得又开始刺相玉远在对街上冬天梧桐底下的迷糊糊的眼,但他有数,知道旁边几时过车,他可以眼观六路。那里是另外一个地界子,没有向你奔涌夺命的快车,根本不见迎面过来冷漠的骑车人,听不到粉尘被压地机轰到天重重摔到地声,闻是闻不见汽油味的,应该是种浅浅的木香,非常枯淡,像有年相玉倒着走上坡看到的个远楼,红木顶下的窗子外头,三楼的盆載玫瑰。他感到有片很温润很滑的皮肤正在浅浅靠近,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前兆头,如果再这样睡昏,就可听到一段非常温暖非常熟悉的母性声音:别绊倒。
相玉不得不醒着,所以很可惜没再如愿截留这段声音。他听到了夹在大貨车中的一只喜鹊叫,看见这只鹊惊恐地飞上街边高的枯枝顶子,试出他身后有人开始骂咧咧地就朝树旁再靠靠,找那只太阳下的水桶听见底下下棋儿落子儿声,怎么都找不到显得最温暖的那个箱子。他就看有几家在晾整床的被套,懶床人,有几个会在这种被子间穿过,他想到甚至有的人在背阴的那面高楼走廊也在晾被子。最终那里满是太阳,所有的太阳都集中到被子和被子空余,他不想看到有人,但如果恰巧会有人他也看太阳光下的被子。看被子和看有人忽然穿梭其中都刺不痛他,可一等他看出整面楼都满是被子他就有点落寞,决定不贪这点太阳继续朝前奋发赶路。
车座椅下洇的风从腰两侧渗,相玉浑身一抖,看清眼前是块糊糊脏玻璃,笑了,使手朝前够了够,一擦就是万家灯火,从个低谷中亮上来。相玉的腰那里更冷,他却没抽回视线,瞪着不觉嘴边憋成一道怒痕子,里边牙齿互相啃噬裹进去的嘴角。腰正在脱离相玉,他看着前方灯火人在下陷,起先是散沙降下,分离他腰成为碎粒,一点一点堆积着,刀割断腰,试不出疼但觉到在消失,底下非常柔软,渐渐无力,相玉最终试不到有腰这个部位以后,他决定放弃那种目光,灯火一下子可亲,不是刚才的咄咄逼人,喋喋不休。
他看看车窗,扶正车门,都没发现有相当显眼的漏风点,就想不起接下来該干什么,他才觉得好像刚才一直在听见一种声音,玻璃纸的。特别受伤,特别沮丧都堆叠在额头中间那个纵起部位,他又想骂时掏了掏右耳朵,看到副驾上的超市包,俩手朝其作揖,简单的作了作,一点声音都不带,然后带上它关上车门。
这天晚上烹饪鲜虾煮鸡丁,母亲做给他吃过。这是他头回儿在改装小车里试锅。他开始了,先猫腰进入后车体上边架实的个小木箱,在右首他准备好个木梯子,摆好在草地泥上,脚踩傍晚落露加雾的地久,一脚一脚哑哑的,蹭上的湿黑鞋子印他决定明天再擦,就进入到左方透出灯光的櫖子门,淡灰纱,他想念这块温暖的地儿整整一天了,就站在懸在车尾子腰的简易梯发愣,越看越好,从这里往里一片昏黄,纱雾雾。他忽然想到后面,一下子转身,梯子还好结实没动,承着他微胖短小的身子,一个沉默的深黑世界正在向他敞开胸怀,他没在害怕,他的瞳仁滑定在最左边紧里,闪着大块的青白青白眼球子,看着它们。由这道凄惨小窗投远的光可到达一株最近的树,相玉聚了聚光,认出好像是个,是个野香椿,一阵幽香就传到这地面上的窗空,麝香里冷冷的有段嫩梅味,相玉眼光咕噜一声落到地窗,黄的像马上熄灭的火把子,他提了提手袋,幺幺斤量,寒风瞬间过到袋子顶,相玉护了护,等再揭得动发现早裂成俩半的个大口子,叹了口气到里边,一步步进了车。
坐下后,相玉看到白袋早就放好在左边貼车桌,手提袋把儿塌巴见窝,自己身子也暖和过劲,自己的手还仍搭在裤上,递过手翻了翻,里边都是哈气露水,就又呆着坐回去,也想掏掏手机,硌着身子最终也还是没拿。他想做饭前终于觉到空气不对,才打开了长木边的小窗,哨——对边一块黑石上呯上了月亮地,一个老实人,一张方桌,镶嵌在这张窗。他开始擦桌,先揭开湿巾,猛擦一通,再喷酒精,最后喷喷手心,俩手对搓,看看窗外那块石头,最后还起身看了看。摆个黑的新饭盒,铝子细腻,最初放在靠左近中地儿,放下了觉得不太好又往再左边边上推了推,点着头依次放了个烧荧蓝色烛的炉,一片和嫩虾皮般薄的菜板,一个倒三角小架上支个底窄口阔的烧水小铁锅,最后拿好长片刀时候左右瞻顾,朝今天晚上没用卡式炉但挂壁的瞧瞧后点了火。
蓝烛发蓝光,从相玉的手边开始浮现暖意,一圈又一圈看不见晕在铁锅边缘,相玉手原先在桌中央,耳边听见咝咝咝,静静烧着锅底子,就张开了胖手掌,刚想攥住点什么接着空下去就萎缩了,像摸住个半球,停在离锅和火边一个凹到桌里的沟。锅中开始泛白,第一轮顶开的透明汤钻了几个碧绿葱丝子,翻腾翻腾下去,俩三个胖嫩虾圓平着红纹身子熬出奶白汤,整间屋弥漫香气,开始像紫藤刚发花,慢慢滴进朵紫竹,最后这方窗内的气味让相玉联想一年有他姥姥,三十前夜一开锅的热酥海带。那年的少人可和如今不同,相玉半闭了闭大眼,淡淡睁开,往浓白里有翠有香蕉黄皮鸡的沸汤看深。炖出香汤的时间,束着卡式炉的壁带子口俩方闭合严实,它旁边缚各种切菜刀的根粗粘带任何段位都没松,汤的香气粒子缓慢地甩到了灰带子表层,大浓度粒子覆到压实底层后凹下去的地方,波浪上来的俩端弹走开些淡虾香,它们继续奔涌,越过中间小门,更淡了,到这边水池,环境有水,湿度一大逼走味道,最后躺倒在杂物板板。整间小屋有四个灯,三盞从左上方壁挂射下,一个矮小浑圆可爱的地灯相玉让它坐在板板头,随手可关。黄灯温暖,灯源壮大,照出些微微灰尘,有时相玉能看见很清楚的白色,当它马上可能飘到锅跟他才轻轻用手挡一挡,有时这种颗粒变细而有时更加粗大起来,蓬头盖脸改变方向,朝相玉这流。相玉就不扑,眼随尘刮,它到方桌头他眼看到桌老旧,像个空壳;它升高了,抵达相玉最宝之的坐灯柱,那个底坛子有时相玉看住就不好走眼,有时这种尘土就飞得远了,像故意在闪开相玉不让他看,他很长一段时间闻着虾熟香而找不到一颗尘粒子。等他看桌,特别让他留恋的玻璃袋上画的小胖熊身上铺雪,漫天正下。相玉试着一吹气,都没了迹子,它们又开始回去找灯,找带子,找水池子。他一时有点感谢浮尘,又朝车顶仿天的地儿拜了拜,那锅热汤彻底地好了。
相玉喝了口汤,吃撕干馒馒片片,一个小麦粗粒划掉到嗓子头,他又喝进第二口,浮滑个断虾仁,呛得他前后咳得身子振颤不止。他把右手攒成虎口,剩余的咳嗽就都装在里面,热乎乎的,他嘴躲在食指阴影后头笑着,咳着。眼光自然而然落到那碗虾汤,就像回去看看一样,他听到一个人说给他听,他盯着虾仁静静敷在汤头,没在这间车屋到处找这个人。
粉的虾,绿葱,洁白鸡肉,一张薄鸡皮黄花油油地飘啊,飘啊,有时从皮中划圈,一个油旋就圓上来,油圈很慢,亮金边里哑暗,追着改变状态,长的、扁的,扁长的赶上正圓的脚下,一摸成为个浑圓大圈,头一甩陆续延起正向旋转,不停旋转,相玉凑近看,也没试着此处风大些。一切始于一张帘子,轻飘飘的那种,轻纱,一点风就可弹开,有时风从外边那个长玻璃进来,有时也可能根本屋内就有像现在这样时在时走的贼风,小贼风,曲曲折折,绕来绕去,绕近绕远。吹开柔柔纱下透出窗外景,肯定有太阳,从树下躲过斜着偏进这个窄的窗缝子,相玉再往外看又是棵特别高大的绿树,树不远就是山谷,青绿青绿。
你往上走,再百十里地就是华夏城。相玉又听到些声音,眼前还是继续缩温的汤。
我可以把两头串进根绳子,瑟瑟缩缩,沉下去就根本被风刮不起来。浓汤因为温度回暗,表面已基本看不到虾仁子,一个挒成胶条样的小葱浮浮沉沉,相玉的眉毛耷拉着,胃里倒温热,泪下来了。他学着某位日本自杀的男演员样子极力吞咽口水,泪在怪异笑容的上面回到泪腺。一切始于一个放电脑桌上边的开窗,有段栏杆,如果还要有个地矮松球那就罩下半张白的纱帘子,人过去我反正低头,要是偶尔对上一眼而那也只能看我眼睑以下。那是一幅很怪画面,他在外头,我坐着,他提着回家的礼物,我正看向他,没注意他手,在他左手在他右手他都朝着我梢我一目,我蛮可再看深看多一点,从这间终到手的新屋,从他那天偶然间被我张到的这天的衣服顏色,他从东还是向西走,来到此窗档了下,帘后有人,他有意识要走这边划出线的街边,躲开车,躲开更多人流,看到某个刚刚想抬起头的人,一个人,他一个人,他在回家,我一直在家,我们俩个人在这天下午,劈面相逢,然后就是注视,他走了,我仍然在看,不过外边谁也不知道,因为纱纱帘子保护我,透过模糊看街上,有人,远远的,他们不知道这个屋里的,一个惟一知道的人早早走掉。
相玉又坐回新买的棕黄色儿电脑桌,薄薄的反光更深的棕色桌面,一台崭新的灰色电脑背对他坐的皮椅,朝着个空空的红皮椅子打开。他往回退,退只一步,好像那么多年他总赶不上,但是他没记得被这次的打败,就眼见着自己坐回。(他也记不清到底刚才见那个人是在前边这个椅子还是后边的)他开始发现这间屋散发冷气,扑向地面乱插图案的木板地,就在白色门和紫黑皮椅夹角有了处昏惨太阳地儿,从进门那面轻帘下边梢风吹到灰尘,有远处山谷里的粒子,有相玉和母亲仰望的更远的太阳,有从更远山谷脊上腾出的骄阳,有隔了几步打到母亲脚面上的太阳碎,一个花面上的蝴蝶飞到宋朝。相玉自己已和母亲到了城中花园华夏城,有一整城的太阳,没有遮挡,铺天盖地,铺天盖地间有时是轻的,有时很重,当偏轻偏重了相玉就是瞎的,看不见母亲眼中高耸的热带棕榈,母亲眼中辽远庄园。听觉也开始老褪,有时母亲在说这边还有紫藤,相玉听见遍是尘土,母亲笑了,相玉看着她仰高嘴边听到回去还是回到那老宅。
香肠。相玉的太阳里有了香肠味道,他母亲就越来越远,相玉恢复了听力、视力,味觉无限发达。他闻到一种廉价香水,五月鲜豆角里有点桃蜜。他渐渐在闻一种母亲手中蒲公英味,雨前阵云湿气,一块俩块三五块大的青砖石头味,母亲坐、他也坐的个马扎子味,阵雨后聊天味,一个蜻蜓咬掉另一个大小个头相等的断头味,一盆地山芋香,一个吊篮兰草,一棵万年青一浇了水透的文竹一个叶边有花紫色的舍草都在暴雨中的味。
相玉一关门,宝灰色钩边橱窗上映了个胖男人,有了微肚,却很仔细地举高相机。更后边是华丽宫殿,淡黄的墙面,凸肚窗,相玉最喜欢的一种窗子,此刻毫不吝惜绽放在各个家的通天阳台,所有那里都存储着中午的太阳。他数着数,数着就看到有棵树,干枯了,太阳不吝,打了三面大窗,从天而降,框下来,树在中央,他想到希腊午后,有时他总记得清晨或根本就在午后四点,冬天,有一种光在对楼,静悄悄。希腊永没有缺憾,阳光终年充足,有时亮在海崖,有时很无私,追每个人脚。相玉以前爱看视频中的人,在大太阳底下嘤嘤喁喁,挨挨挤挤,走上島,下来島,回家,出家,再回家,挨挨挤挤,嘤嘤喁喁。
相玉晚上睡前再次向车顶子告罪,看一眼空着的眼镜盒,眼睛解放了,没有大黑框子遮遮,晚上保佑野外睡觉不可遇歹人。明早别忘记走前看那块石头,擦梯上泥,念叨念叨就睡过去。
第二天行程是间静庙子。相玉把车放好,抬头是棵铺天盖地的樱花,没在花季。
庙深无人。他选择先从侧庙看起,这里摆放杂,到处是坐佛,矮佛,统统是坐,飞不动,哑的,闭上眼。相玉虔诚地观察每个人面:第一个全闭,慈祥无边,世界静寂。第二个右手抬起来了,眼却开了点光,皮子堆积压出睑折。第三个双腿竟是放下来,俩膝并拢,双手平放膝头,等相玉琢磨透了往上看吓得心不轻,他正眼里喷光盯住相玉,长了发觉那是恨,满满的恨,深刻没有救赎,张狂四起,野风嘨战,相玉憋得慌,捂住胸,呼吸逐渐地难,先到胃底,他感觉气封住某条管子,鞭打,鞭出血,沉血四下奔流,夺魄着上窜,他的食道火辣辣地烧,野火中始终有双非常有爱的眼晴,替他叹气,相玉的泪出来,往下流,从皮肤里延遍血管,神经,脉胳,润噬这颗宝贵的眼睛。
相玉狂奔了,终于跑起来了,相玉你要跑,要跑啊,要跑下去,相玉在跑,在扔,在劝,在阻,在搏击,在摔,在喷,有时很多,有时非常少,可怜地鼠,可怜地少,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感谢这座山庙同时憎恨他,撞击他,找他,他在哪,他又在哪。
相玉从东咕噜噜奔到西头,那里是木板壁,这么简陋!相玉从西头跑啊,奔跑,到东砸的地咚咚如同地震,地板也这样简陋!陋习!革除!相玉的镜头晃动厉害,一会儿头顶罩灯掉下来,旁边竹篾子划到眼睛,出血后止住,白色烟雾上升,天上正在降古佛,睁眼的闭上,开光的摔碎,下来腿的发春。
整个庙地皆动,声如地震。
相玉跑来跑去,跑来跑去,跑来跑去,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