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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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个局外人且从未读过史先生著作的平庸读者的角度,借助来自各路八方的评价与叙述,也能窥见史景迁先生思想的灵光。我无比欣赏其创作的激情来源——在我看来这主要体现在他热情而永无止境的发问上;也不得不说,史先生著作纸质版的标题字体都很漂亮。 来自郑先生的评价,值得深思:“学问中最大的东西,还是对文化传统的一个认识。”封面文字也值得摘录:“历史在他那儿不是冰冷的学问,而是文化、文学、个人情感与想象的综合体。” 不过,这句话得联系中美史观的差异来理解:“美国史学界区别于国内的重要一点,就是没有一个标准史,历史有各种各样的讲法。在国内学的是大历史,宏观,浩浩汤汤;在耶鲁学的是如何捕捉历史中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而史景迁也自陈自己的写作风格,通常是以某个具体人物或某一类人物入手,来搭建精密的线索,从而深入挖掘历史事件的真实内涵。这一点在以下写作过程中得到体现:“当我在中国正史里读到曹寅是一个包衣、织造、巡盐御史时,这意味着什么?他如何应对无限的皇权?”、「“我发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故事之核,”史景迁眯起眼睛,盯视前方:“关于妇人王氏的被杀……尸身蜷缩在雪地里。”」这是一种珍贵的、对他人的体察。当他想到这层时,我认为他持有的是以个人的微观反映宏观的信心和决心,这也正对应了美国史家对待历史的态度:“每个个体都很重要,不管是皇帝,还是一般的老百姓、贩夫走卒。整个史实就是生活本身。”也由此,以这样的眼光写下的著作,自然而然地给读者这样的感觉:“历史不是那么冰冷遥远,而是可供读者投射情感、释放想象的私人场域。”我想,他之所以能向我们传达出这样的,除却这种浸润多年的史观熏陶作用之外,他的个人因素亦不可忽视:“史景迁说,他只想引起读者对中国的兴趣,对这个东方的‘他者’有一些了解,能理解就更美妙了。”这让我想到了阿伦特面对采访者“你想带来什么影响”的问题时,先驳斥了这种“宏伟崇高”的想法属实是男性才会有的意淫,然后拿着烟的手轻轻一挥:“带来影响?不,我只想理解。” 而从这个“带来理解”的目的出发,不可避免地要迎来“回归”(得找到一个落脚点),那便是通过构建一个“他者”来满足西方自身的需要和问题。但他最重视的,还是在从头至尾的这一整条路径中,所体现出的文化间的交叉与联系,以及这种联系对于人类历史发展的意义。 PS1:跨越时空的能力初现,我也小小模仿了一番:“1382年,温彻斯特学院在汉普郡创立的那一年,明朝洪武帝朱元璋镇压了胡惟庸的谋反,废除了宰相一职。”由此我还特意去搜索了临川一中的建校时间(1955)甚至为被安排在老校区读书学习而感到庆幸——所谓历史底蕴,倒也不是没去过新校区,不过相比之下那种现代感反而让人觉得韵味全失。 PS2:或许可以类比、抚慰自身并重振信心:“与他们交谈(播客、公开课)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探索中国史(哲学)一定会很有趣。我相信一定有许多因素促成了这个暗含逻辑的决定。” PS3:“语言学习已经开始转型:从战时一般的交流需求转向和平时期了解对方的历史文化和社会。”身在和平年代,庆幸非凡,同时也略感悲哀,因我自己也有过“语言学到能交流不就好”的想法,现在想来完完全全是对惰性泛滥的合理化。 PS4:突然被这样的纯粹击中:「用我的话说,那是“一个越过我肩膀的注视”。他是非常坦率的,当然也会发怒。作为一个皇帝,他记下的政事和日常生活出人意料地直白……我喜欢他。」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用将近一周时间细读了尚未译介引进的画册《中国世纪》,难以放下。” PS5:手捧原本开始发问:“他在位61年,平定台湾之乱、三藩之乱,解决与俄国在边疆的冲突;他把一些秘密放在心里;他最信任的是自己或者说自己的记忆。我后来意识到,在康熙的材料中还有其他领域可写,我当时着重于内政,想知道在他眼里,统治是什么。”文章中提到的类似发问还有很多。 PS6:获得、征服与夺走、失去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是同一指向下的不同视角,在两者之间来回穿梭是踏入全面分析的门槛:“满清征服中国后,改变了中国人的生活,我想知道满清夺走了什么,而中国人又失去了什么?过去我研究康熙、雍正,想知道他们如何在中国建立新秩序,为中国带来什么改变。到后来,我觉得应该去研究被征服的这一方,他们到底失落了什么。” PS7:“后现代史学有一个立论叫‘弥缝’,意思是说,他们相信历史叙述中肯定存在缝隙甚至整块的空缺。”在观看世界和中国历史概要图时,我也为那连续的蜗牛壳状的图形困惑过,也曾为那写未被文字填满的空白所惋惜。怎么能画成连续的呢?它应该像是拥有可以渗出水来的孔洞的石板,它应该被标注为“空缺”,以待后世用史料的分析、解构和重构来注满。与此同时,事件与事件之间的相对重要性,在大事年表、概述图这类东西的出现时,被完完全全抹杀了。所以相较于声势浩大的宏观历史,我更为微观史学的著作所着迷。 Last but not least, Mr. Spence, R.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