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己之力逆天改命的鸡肋传说
如果一只鸡拥有说话的能力,或许在它临终之际,它会慢悠悠的用那肥硕的凤爪举起一瓶“大绿棒子”,酒过三巡,豪迈的吐出一句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香气在沈阳”,继而挥洒泪水,潇洒的奔赴向了沈阳人的饭桌,毕竟连肋骨都能被食客们吃的津津有味,此等荣耀不是每一种食材都能够拥有的,但在东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鸡做到了。
随着鸡架热的兴起,沈阳即将成为全国食客竞相奔赴的下一个热门城市,这座久负盛名的历史文化名城素有 “东方鲁尔” 的美誉,但它还有一个颇为风趣的别名,外地人或许无从得知,那便是 “鸡架之城” 。若你问一个沈阳人: “你们沈阳哪家的鸡架最好吃?” 他必然沉思半晌,然后无比真诚的问你: “那得看你要吃啥鸡架?熏鸡架?铁板鸡架?拌鸡架?煮鸡架?炸鸡架……” “停停停,你随便推荐一个你认为好吃的就行......” “那怎么行,鸡架大事,岂同儿戏?”
上面的对话不过是玩笑,只因沈阳鸡架种类丰富,一只手难以计算。拌鸡架酸甜香辣,榨菜末、香菜末,配上刚刚炸好的秘制辣椒油,注意这里的辣椒油不同于概念里的油,辣椒肉和籽要占七分,油占三分,此为上品,再加上店家秘制的各色香料,种种豪迈的味道相撞于白色的陶瓷大碗中,辣椒油的糊香、榨菜的酸爽浸满了每一丝鸡肉中,酸甜辣在口腔中碰撞,味蕾获得了最大程度的满足。这还不算完,此时必要再来上一碗鸡汤抻面才算内行。一口拌鸡架配上一口温润的鸡汤入喉,满腔的乡情柔散在咽喉中,油脂的香气消散了游子的漂泊之情,这便是老沈阳们怀念的味道。
也有人嫌拌鸡架过于 “清淡”,因此他们更乐于追逐烤鸡架,烤鸡架的秘诀在于火候,火大一分则内里汁水不够充盈,火小一分则外皮不够焦香,缺少了一分焦糖味,方得师傅控制好火候,才能得到一份满是木炭香、焦糖香、酥脆可口,令食客难以停手的烤鸡架。满满的芝麻、孜然、蜜汁甜辣酱均匀的布满鸡架,在炭火的烘烤下,鸡肉渐渐紧实,但汁水仍旧充沛,师傅麻利的将其盛在铁盘上,“嘭” 的一声起开一瓶冰镇 “老雪” ,烟火缭绕的午夜街头,酒嗝一出,一声长叹 “老必了!”。
鸡架最为精华的部分在于鸡脊上的那条软骨,沾着一点碎肉,脆却不硬,满满的调料撒在上面,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沈阳姑娘,请大方地将这条鸡软骨拿到她的面前,给她吧,不用说服自己,爱她就和她一起享受每一次路灯下的炊烟袅袅。
若追至鸡架加工之前,其所指便是一只整鸡去头、去脖、去翅、去爪,去皮,沿着脊骨一分两半,摘掉内脏,用刀背将其拍平便得,在一些肉食爱好者看来实在无趣,然而鸡架的魅力不在吃肉,不在吃骨,而在于食客要不慌不忙,用大量的时间 “嗦喽” 其中的滋味。在如今匆忙的时代里,能坐在街角从容的吃一份便宜的鸡架已是一份奢侈。但其实即便是在鸡架兴起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人们虽然有大量的时间品尝这份鸡架带来的美味,但那份品尝的心情也并不轻松。
鸡架的兴起源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随着下岗潮的来临,国有企业改革或企业重组引发了大量职工下岗,企业用一笔笔或许可观的价钱买断了员工的工龄,以一种不可拒绝的态势冲向了他们的员工。而沈阳作为东北老工业基地之一,其下岗职工多达百万,由此,铁饭碗的失去,让这群员工们掌握了 “有限” 的金钱与“无限” 的时间。曾被杨修叹为 “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的鸡肋便被充满智慧的沈阳人民做了珍馐佳肴,鸡的每一丝肉每一寸骨都物尽其用,这样的待遇,鸡也必然未曾想到。
至此,一件原本熬汤后便会被丢弃掉的食材,机缘巧合下变废为宝。而那些大多数被“丢弃”的人却在改革的浪潮里因生活而迷惘,他们手中握着买断费不知何去何从,日日徘徊于街头巷尾。或许正是在这样特殊的时间节点,“抛弃” 与 “回收” 相遇在布满霓虹的深夜,朦胧的路灯下,喷涌着气泡的 “老雪” 倒映着月光,在光影的作用下酒精催化着每一份焦虑之情,困顿的尽头终被一缕来自鸡架的辛辣鲜香所消解,细撕慢啃中,那份关乎柴米油盐的焦虑随之被吞咽,继而消解在了胃中,从此鸡架开启了它传奇的故事,而下岗的人们在一顿饱餐后重新奔向了生活。
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早已提升,鸡架所带来的快乐早已不仅仅是 “解馋”,三五好友相聚于小店,一打儿“老雪”,几个鸡架,山川湖海、风月少年的谈天,所谓鸡架的滋味便不只是味蕾上的丰盈了。
下岗潮随着时代的发展被越来越多的人遗忘,但鸡架的价格却仍旧低廉,它保持着那份最质朴的美味守候着每一个人,无论富有亦或贫穷。疫情后,让我们邀上三五好友,相约沈阳,一打儿 “老雪”,几盘鸡架,谈天说地,趁着酒劲做着遥不可及的梦,吹着气吞山河的牛,此等人生,夫复何求?
无论此刻的你是否迷惘,来上一份鸡架吧,它肉少骨多,却仍旧能战胜无数的珍贵食材被每一位食客所铭记,而你也终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