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篇
一觉醒来怎么是在教室里?最后几排都是卧铺盖着被子睡觉的,还挺整齐。老睡觉也没意思,前面有个空座好像,学会习应该很好玩。
一上课老不舒服,流涕吐痰,快把课桌淹了。旁边同桌也不嫌弃。就这么上课专心致志擤鼻涕,下课一趟一趟抱着废止去外面垃圾箱扔垃圾,困了后排卧铺躺下去,一时快活似神仙。
这天正在那擤鼻涕,坐在讲桌前批作业的老师说的话突然能听清了:过两天要去南通/南充参加一个研讨会,得两周,需要两个小跟班。不过不像学校这么单纯,都是些很有身份的人,我要两个机灵点的。这时候她突然抬头,笑眯眯地看向我这边:你俩有没有兴趣?
我俩?噢,说的我和我同桌。要社会人?我可怂了,社会不了啊!还是算了,算了。正想着转过头,对上了一对清灵的眸子,才发现我同桌竟然是她。
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她了,也很久没有联系过。怎么这么巧竟然坐在一起,之前都没注意到。她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一身的灵气,与整个喧闹的环境完全隔绝了开来。一弯蛾眉胜新月,半波秋水廖若星。齐肩短发,朴素大气,气质绝尘。
她的嘴角似弯未弯,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叫晨星。
怎么样,小谢你到底行不行啊?
老师真是的,哪有用这种问题问男生的。也就跟我们一样大,整天老气横秋作威作福。不过对我还真挺好的。算了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可是我就是不行啊!我没有那种经验和见识的,出去了给老师丢人了怎么办?她以后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可是,这时我又看了晨星一眼,她嘴角的弧度好似放大了,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总觉得如果再怂下去可能会后悔。如果我再移开目光,就永远再看不到她了怎么办?就像之前,她对我只是一个朦胧的影子。她就在那里,可我却看不到。
如果她一直在身边,那我应该不会在忘记了吧。
确实怂了很久了,就算再怂下去也没有什么。
老师我要去!和晨星一起!
哦,那就你俩了!说着像是偷到鸡的黄鼠狼一样,乐不可支,莫名其妙。
我看晨星,她仍没有表情,眼睛像天边的晨星。
其实说什么社会人,也没有多社会。大家在不同的圈子里会觉得哪个人是怎样怎样完全不同的人,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变得和他一样。其实只要距离近了,我们将不相关的东西一一剥离,那大家还能有多大的差别呢?
所以这个社会局其实混得挺顺利的,没出啥大岔子。我能看到晨星,没有再跟丢她。真好。
行程快结束了,老师们都闲谈起了学术无关的事情,天南地北的,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突然说到当地有个奇人,他的爱人已经去世了,可他硬是靠着强大的思念,将他爱人以及相关的一切具现了出来,跟生人别无二致。他的父母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总觉得这样有隐患。可找遍了相关领域的名医,都是一筹莫展。奇奇怪怪的巫医方士能请的也都请到了,也没给个准信。奇人还是那个样子,没啥变化,已经成为了流传很广的一件轶闻。
不知道怎么地,话题突然转到了我身上:小老弟,这一阵子大家也确实见识到了,你是很会很会的。有没有兴趣见见这位奇人,看看有没有法子帮他治一下。两位老人这些年为这事废了不少心思。
已经条件反射的我满嘴答应了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你问我会不会?我肯定会的嘛!这还用讲。等着老夫大显神威吧。
有熟人帮我们指了路,我和晨星两个人过去见这位奇人。开心。
那是一处湖边小屋,看起来挺贫寒。倒是环境真的好:垂柳将枝条柔柔地倒披下来,风儿不仅在湖面掀起微波,也让柳枝婆娑着跳跃舞动起来。太阳已经西斜,将光芒在波动地湖面打成碎金。我和晨星隔了很远就看到了那光芒悦动的湖面,很温暖,很舒服。水禽自由嬉戏,不时探头打个猛子。天很蓝,空气很清新。
这位可真会享受,我以后也得找个这样的地方潇洒。我对晨星这样说。她依然没有说话,走近木屋后就对着湖面发呆。那晨星般的眸子被碎金闪烁着,彷佛变得温暖了起来。
我看得出来她很享受。我很开心。
房门打开了,一对中年男女走了出来。女的穿着平实朴素,脸上略施粉黛,无甚出彩。只是她整个人都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她的四周都被那种执着的温柔浸润,风好像都缓了些。她的温柔是冲着旁边的中年男子去的。他牵着他的手,两个人对视静默。
我看到男子的第一眼,心中就涌起了强烈的憎恶。那是来自本能的抗拒。真奇怪,我又没有见过他。
一时间四周有些静默。发呆的发呆,对视的对视,我有些无聊。正当我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木屋门口的两人有了新的动作。他们拥抱,环视了四周,像是看这些草木最后一眼。接着一言不发地朝我走了过来。
你来啦?倒是很久没见过你这么张扬狂傲的样子了。难得,难得啊。男人摆着死妈脸冲我说。
你认得我?
没有人不认得你。
这人说话真冲。我也懒得搞谦谦君子那一套。直接说明来意,帮他治病来了。
我这病碍着你什么了?
倒没碍着我,只是听说二老为此饮食难安,你身为人子,怎能如此不晓事理。
男子脸瞬间就黑了。好你个野狐禅!我何时亏待过二老?晨昏定省我二人哪天缺过?还不是听了你们这些外人的鬼话,说我妻子早逝,我是被心魔迷了神智,二老才日夜担忧,寝食难安。他们想不开是他们的事,我该做的都做了。我懒得找你们算账,你们竟然还敢找过来!
要不是他妻子拉住她,眼看着就要冲过来打我了。要是真被他冲过来,我这怂人本质被识破,后果怎样可就说不来了。就这我也被吓得一哆嗦。
哇!这还得了!我好心过来帮你治病,你想冲我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又惧又气我都懒得放狠话了。今天一定要搞一把大的,让晨星看看我有多会。
晨星,我要开动啦!我冲还在湖边发呆的晨星吼了一嗓子,让她时刻保持对我高光时刻的关注。她终于回了神,转过身来,嘴角的弧度放大了些。对我这可真是莫大的鼓励了。
哼,让你凶我,你怕是不知道本大爷的厉害!
敕令,风!
真言起,神通现。
天忽地阴沉了起来,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遮住了。刚刚还乖宝宝一般的风突然变得狂暴。
让我看看你的思念有多虔诚!
四周的一切被这越吹越猛的狂风渐渐掩盖,整个世界变得虚幻了起来。而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已经萎顿在男子怀中的女人了。她想伸手再摸摸他的脸,可手还没伸出来,就已经顺着风的方向,变成了一抹闪耀的光点。她只能痴痴地看着他。
你先去吧,别害怕,我随后就来。男人垂首抱着她,我只听到这句。他难道还想殉情?我这是不是玩得有点大?
风渐渐息了,可太阳却没再出来。明灭的光斑更让四周显得阴森,我不太习惯。有些想念他妻子还在此间的环境,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直起了身子,他妻子已经随风而去了,四周还在闪烁的光斑是她残留的痕迹。他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还是用那张死妈脸看着我。
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搞定了。
大家说的没错,你妻子已经去世了,刚才那个人只是你的梦!现在梦醒了,你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没有找他收医疗费,我感觉最近过于仁慈了些。
你以为这只是我的梦吗?他开口了。
你说什么?这人不会是被刺激得神智有问题了吧。
你个仙侠癌死变态,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呼风唤雨吗?
虚空中一道惊雷响起,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东西。莫名地有些害怕,我回头,晨星还在旁边,依然是那种似有似无的笑容。我不由自主地离她近了些。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不是很威风?这个人嘴真的欠。
你管我!赶紧回去过你的日子去,往过好好侍奉二老,该娶妻就娶妻,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我这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没有以后了,这处沙盒的剧情走完了,不会再有以后了。左右不过一个时辰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他就会醒来。那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是谁?
你说是谁?他嘴角突然咧开,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你不是还在上学吗?回去继续躺你的卧铺,那是很难得到的体验吧!我要去找她了,我会一直陪着她的。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一切都将化作虚无。男人突然顿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晨星。不,她有可能不会。不过他现在那个样子,这个可能可以忽略。如果他还像你这样,倒是有希望将这个思念体升维,永远地铭刻在那个时空。可他已经不是你了。
永别了,两位!男人瞬间化作了一片光点,闪烁着隐没在逐渐虚化的空间中,就像女人之前的样子。
不,我不接受这个结果。我还有最后一招没有用。毕竟我的人设是社会人!
很高兴认识你,晨星!她的眸子仍然清寂,却是这片虚无空间中最亮的点了。
我不会让他忘记你的,晨星!
现实中唯唯诺诺,做梦的时候都不给我痛快到底,真是废柴啊。既然这样,只能再放飞一下自我了。反正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后遗症。
沸腾吧,这是我最后的法力了!
敕令,雷!
滚滚的雷声自遥远的空间传来,在这片已快化为混沌的空间炸响。蓦地,一刃紫色的电光撕裂空间,将混沌打撒了开去。于是整个世界都沸腾了起来,我知道,他要醒了。
效果不错。我回去睡觉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叫他来看看你,也不耽误什么事。我对晨星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不清楚以后有没有机会再遇见你。希望他能妥善处理吧。
那就再见啦!
本来没有期待有什么回应的,但在失去意识之前,从那两颗晨星的方向传来了一个声音,
保重!
朦朦胧胧的,我已经没有听觉了。但我觉得肯定很好听。
开心。
期待下次再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