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便士与月亮》,不疯魔不成活的艺术人生
不得不感叹,毛姆怎么能够有如此强烈的洞察力,把一些呼之欲出但又难以名状的感觉,像油画一样细腻的描摹开来。
然后,你就会不知觉的被这些洞察人心的的文笔,带到思特里克兰德的世界,真切的感受到一个饱受创作欲折磨的天才,一段不疯魔不成活的艺术人生。

疯魔第一步:
我非画画不可
哪怕抛下自己的家庭
我已经四十岁了
再晚就来不及了
——

故事原型是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高更,与文森特·梵高、塞尚并称为后印象派三大巨匠。但斯特里克兰德又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艺术形象。
思特里克兰德本是证券交易所的经纪人,和妻子在伦敦过着中产阶级的生活,从外人看,这是一个还算美满的家庭。但毫无征兆的,他不辞而别,只身赴往巴黎。
大家都以为他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私奔了,包括他的妻子也这么认为。
作者,也就是“我”,受夫人嘱托,去巴黎劝斯特里克兰回家。作者很巧妙的将“我”和读者联动起来,“我”质问思特里克兰德的话,全是读者的心思,例如妻儿柔弱不能自理、毫无人性、恬不知耻之语。因此,读者也更直观的感受到思特里克兰德的无赖决绝。
“无论怎么说,你也不能一个先令都不留就把老婆给甩了。”
“为什么不能?”
“你让她怎么活下去?”
“我养了她十七年,她为什么不改变一下,自己养活自己呢?”
“她养活不了”
“让她试试看”
铺垫到这里,终于问道最关键的问题:你究竟为什么要抛弃她?
“因为我要画画儿。”
“但你是一个四十岁的人,已经不年轻了。”
“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不然就太晚了。”
“我必须画画儿”
读到这儿,我不得不又气又叹又怜,气他不负责任,抛妻弃子仍理直气壮,叹他梦想一直被压制,直到四十岁才奋起反抗,怜他妻子无辜被弃,白白做了丈夫追求理想的牺牲品。
这样的悲剧可太多了,活佛济公不也是如此吗,济公在成亲当天,不辞而别出家当了和尚。等到自己回到家里,父母早已亡故,只剩一个疯疯癫癫的未婚妻,守着父母的坟头……
好在思特里克兰德夫人不是济公的新娘。她很快就重振旗鼓,以打字为生,生意风生水起,甚至还雇了四名女孩子,有了好几个固定的作家客户。
这就很好。
对人们来说,济公是行善积德、受万人敬仰的活佛,斯特里克兰是挣脱一切世俗樊笼的天才画家,是与梵高齐名的艺术巨匠。
至于被他们抛弃的妻子,在丈夫巨大的光辉下,变得渺小而黯淡了,人们怜惜她们,然而也在一声叹息后,转身就以一种狂热的姿态,去追逐那巨大的光辉去了。
如果不幸被这光芒掩盖,成为被牺牲的角色,一定不能自怨自艾,最重要的是先找回自己。你若明珠蒙尘,自去追逐月亮,我也要点亮自己本来的光。
疯魔第二步:
往后余生
我只有画画这件事
别爱我
没结果
——

思特里克兰德是个无赖,无底线的好,只会惹他鄙夷,受他欺负。布兰奇的丈夫就是受他欺负的典型。
施特略夫欣赏思特里克兰德的绘画天赋,生活上接济这个穷困潦倒的预备天才,哪怕一直被对方尖酸刻薄的讽刺。他不顾妻子布兰奇的反对,把生病斯特里克兰德带回家里,让妻子布兰奇照料。
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的布兰奇,会强烈反对丈夫对斯特里克兰德施加帮助。后来才知道,她嗅到了思特里克兰德的危险,这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他们这个表面恩爱的家庭,脆弱的经不起任何诱惑,尤其是像思特里克兰德这样危险的人物。
果不其然,布兰奇被思特里克兰德勾引走了。但布兰奇过于天真,妄想用爱情束缚一个只有理想的疯子。从她被画家吸引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悲剧。
情欲退却后,思特里克兰德依旧把心思扑在画画上面,对于他来说,布兰奇只是一个身材好的模特,一个妄想用温柔体贴阻拦他探索艺术的傻女人。
为什么布兰奇会受思特里克兰德所蛊惑?
她与思特里克兰德一样,都受着施特略夫的恩惠,但两人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布兰奇选择回报这种恩惠,她嫁给了施特略夫,做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
可斯特里克兰德完全不领情,反正是那个可怜的老好人非得上门来帮助的,不是他求来的。也许正是这种态度,让被恩惠压制的布兰奇,产生一种渴望——摆脱“道德绑架”的温室牢笼,像斯特里克兰德那样,过着我行我素的生活。
然而,她自己一方面想摆脱丈夫单方面施加恩惠的生活,另一方面又效仿着丈夫的做法,试图用耐心、温柔、体贴等恩惠束缚住思特里克兰德。当发现这样的做法无法使其就范,又不愿再回到那个“充满恩惠的牢笼”,只能选择走向灭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女版的思特里克兰德,只是她所抛弃的六便士,是一个对她有着恩惠的好人丈夫,而追寻的月亮,是一个野性却危险的男人。与思特里克兰德夫人相比,她将男人作为追逐人生的全部,这使她更加脆弱也更加可悲。
如果她和思特里克兰德一样,将追寻的对象从“男人”换成绘画、音乐或者是其他的东西,她的结局便会截然不同了。
疯魔第三步:
为了画画
我愿意穷困潦倒
我情愿疾病缠身
——

布兰奇事件后,思特里克兰德给“我”看了他进六年的画作,“我”对此的评价是,能感受到一种蓬勃的表达欲,好像有一种新的形式呼之欲出,但怀疑他找错了表达手段,也许应该用画画之外的形式去比表达他的想法。
思特里克兰德的绘画之路并不顺利,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处于瓶颈期,像在土里蛰伏的虫子,春天就快到了,可是他无法破土而出。
原著中将其描写的很精彩,分享一下:
“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地行走,尽管身体互相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我们好象住在异国的人。对于这个国家的语言懂得非常少,虽然我们有各种美妙的、深奥的事情要说,却只能局限于会话手册上那几句陈腐、平庸的话。我们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思想,而我们能说的只不过是象“园丁的姑母有一把伞在屋子里”
在作者看来,一个艺术家耗尽毕生精力,也无法将魂牵梦萦的梦见全部画出来。斯特里克兰德因表达能力陷入困境,画画经历了许多煎熬,直到多年漂泊,来到南太平洋的塔西提岛时,绘画才逐渐顺利起来。
思特里克兰德将塔西提岛视为自己的灵感福地,他流浪的后半生终于在这个岛屿上停泊。在这个岛上,他完全融入当地原住民的生活,创作了许多传世画作。本文中所有插图都是思特里克兰德原型高更在塔希提创作的代表作,做辅助了解。


#失去童真#

#塔希提少女#

#塔希提少女#
诶,右边这位模特是又换了一身衣服和姿势吗?
思特里克兰德一生辜负了许多人,他抛弃妻子,导致布兰奇自杀,然而自己也并没有过的多好。事实上,他后半生极度的穷困潦倒,画画对于他来说是个心魔,像小女孩穿上了红舞鞋一样停不下来,他必须像个朝圣者,穷其所有,不停跋涉。他得了严重的麻风病,眼睛也瞎掉了,也无法停下画画的手,最后病死在自己的最后一幅画作前。
“月亮”有多致命,就有多迷人
——

如果把《月亮和六便士》里的男主人翁思特里克兰德放在金庸的武侠世界里,那他的“疯魔”程度,必定是和东方不败、岳不群、林平之是一个级别的。为了练得“神功”,四十岁抛妻弃子,勾引友人之妻又弃之如敝履,对方为此自杀也无动于衷,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思特里克兰德又不是岳不群那样的伪君子,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艺术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行”,也丝毫不在意世俗的恶评。
他像野生动物那样活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凶残,完全尊崇自己的天性,这让他的“不疯魔不成活”更加纯粹,使得他有一种独特的性格魅力。
作家在四十一章也说道:“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了解人性是他最关心的事情,批判人性则不是他在意的部分。我心里确实对思特里克兰德感到非常恐惧,但同时还对他抱有好奇心。”
这可能是许多读者共同的心理感受,我们阅读故事的时候,猎奇心理往往是大于批判的,在文学上,我们想了解的是一个人而非道德标准,否则很多作品都只剩“出轨、杀人、犯罪、第三者、插足”这些令人扫兴的判词了。
思特里克兰德本身有许多极端,很难被读者所认可。作者很巧妙的在书中穿插了另外两个异曲同工的例子,一个是医学生亚伯拉罕,他在实习前做了一次旅行,对途中一个风景一件钟情,决定在那里定居,并因此放弃前景光明的工作机会。另一个是一个船长,他和妻子两人逃离家乡,在一个无人居住的岛上开辟了新的家园。
这两个人应该是作者想要让读者从多方面理解思特里克兰德的人生选择,他们都为了心中那一轮“明月”,依然放弃能带来更多现实利益的“六便士”,这也是全书的主题。
这两个案例也让读者与自己达成和解:即追求月亮的方式不止一种,每个奔赴理想的人,都是一个艺术家,只不过有的是生活上的艺术家,有的是画画上的艺术家。
相比于思特里克兰德,我对后面这两个故事更有触动感,后面有空再详尽一番。
另外《月亮与六便士》中还有很多对于女人的观点、看法,都偏执到匪夷所思。这个可能是作者本身的偏见,又或者是时代局限性所致。对此我不想过多赘述,不过这对女生也是一种警醒:
千万不要借助男人彰显自己的价值,你的价值是属于自己的,只能自己创造,这样命运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不知道怎么做的话,那就向思特里克兰德多多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