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后回家还能叫声妈，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大家好，我是保镖B先生。

对许多人来说，第一次面对生死，是从陪护家中的病人开始。

他们暂缓手头的工作，停下紧张的学业，离开原本生活的城市，回到家人的身边，在医院跑手续、陪床、打饭、照料家人……

他们是如何按下暂停键的？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抉择与权衡？他们又是否后悔？

今天，保镖B要讲一个经历过这样纠结的女儿与母亲的故事。

一生只有一次当女儿的机会

坐在回家的高铁上，秦芸芳打开电脑投了几份工作，然后拉下口罩，深呼一口气。秋招接近尾声，剩下的工作机会都不太好。没过一会儿，她赶紧戴上口罩，心想万一高铁上有人感染新冠肺炎，她就白回家了。

芸芳看了眼手机时间，这时候，她本应该结束公务员面试，和大学同学去吃饭庆祝。之前公务员笔试，芸芳拿了第一名。不出意外，面试一完，她的工作就定了，哪里需要去参加秋招。

然而，前一晚，正当她在图书馆看网课准备面试时，秦爸爸来电话，告诉她，秦妈妈因为心力衰竭住院，情况很危险，需要人陪护。

秦爸告诉芸芳，上次她打电话回家时，秦妈就已经住院，但她不让他告诉芸芳住院的事，担心耽误她面试。

芸芳当时脑袋“嗡”地一下，一片空白。前两天在电话里，妈妈还告诉她面试“只许成功，不准失败”，怎么会突然入院了呢？

在芸芳的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一位举着战旗的女将军，吆喝她前进。如果没有妈妈早就提醒她准备公务员考试，她也不会这么顺利。“只许成功，不准失败”这句话，从小到大，妈妈跟她说过无数次。

秦妈是销售主管，在她眼里，出成绩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虚的。在她的“虎妈”式教育下，芸芳大学四年的寒暑假，都没回过家，全在实习和做实验中度过。秦妈很早就给她灌输，要努力赚钱、攒钱，这样才能在一线城市买房，然后过上好日子。芸芳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希望自己站稳脚跟，就接爸妈来到所在的城市生活。但她没料到，自己的努力速度，可能赶不上爸妈衰老的速度。

放下秦爸的电话，芸芳陷入纠结——一边是近在咫尺的稳定工作，一边是只有一次当女儿机会的亲情——21岁的她，第一次明白，有些事无法两全。

芸芳闭上眼，想像自己顺着妈妈的意愿当上了公务员，却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的画面。她打开手机，订了第二天一早的高铁票。那一刻，她只希望在外边工作一年后，回家还能叫一声妈妈，还有人回应。

回老家的高铁有四个半小时，一般芸芳都会睡上一觉，可这次她心里乱糟糟的，一面为妈妈的病情而担心，一面为放弃了面试机会而揪心，一面为还能不能找到工作而担忧。

原来妈妈什么也不想要

下了高铁，芸芳回家放下行李就直奔医院了。她偷偷站在病房门口瞄了眼，只见妈妈面色苍白，艰难地靠坐在病床上划着手机，右手还打着吊瓶。

“你怎么回来了？谁要你回来的？你公务员不考了？”秦妈见到芸芳时，在病房大声吼道，她有些生气。

“不考了，明年再说吧。”芸芳淡淡地回答，她料到妈妈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回来有什么用？这么好工作机会，你放弃了，我白养你了……”秦妈气得边按住胸口，边拍打床边。

“工作还可以再找，放弃面试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你身体都这样了，我能不回来吗？”芸芳有点愠怒地说道，“难道没有工作，我就成废物了吗？难道你要等病入膏肓了才告诉我生病的事吗？”

“行吧，你不听我的话，总会后悔的。”秦妈见女儿提高了嗓门，连忙降下火来，“我的身体没事，都是你爸瞎说。我就是担心你，输在关键时刻。秋招多重要啊，你回家了，怎么去参加招聘会？妈妈担心前面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你找不到好工作，就不能落户，不能落户就不能在那里买房、待下来，你懂不懂？”

“我懂，这两天我还会继续投简历，你别操心了。”芸芳不耐烦地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芸芳每天都在医院陪秦妈。秦妈躺在病床上输液，她就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投简历、做笔试题。有些笔试安排在上午10点到12点，可到了中午11点，芸芳得去给秦妈买饭，去晚了可能就没有好的饭菜，她不想让秦妈饿肚子，只好先去买饭，再回来做题。几次题目都没答完，赶在最后一分钟交了卷。不用等公布结果，芸芳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戏。看到大学同学纷纷在群里报自己拿到的工作offer，一个offer还没有的她，心里很慌、很难受。可当她看到妈妈睡在自己身边，呼吸平稳，表情宁静，她的心又踏实了下来。

尽管秦妈还在为芸芳放弃面试的事耿耿于怀，尽管她还在担心芸芳的工作着落，但水肿的下肢、越来越差的食欲，让秦妈的身体和精神越来越虚弱，更加依赖芸芳的照顾。

病房的走廊里，芸芳碰到不少和她一样匆匆忙忙的年轻人。她偶尔会和他们聊两句，问问彼此在这里照顾哪位家人、家人得了什么病、照顾了多长时间等等，也会聊聊各自如何安排时间，是请假或是辞职才能来照顾家人。芸芳总能从他们那儿得到些安慰，对放弃的工作渐渐释怀。

那天，芸芳陪着秦妈去做经食管超声心动图。打麻药的时候，秦妈已经干呕不止。芸芳不停给她递湿纸巾，秦妈侧过脸去遮住嘴，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但芸芳感到秦妈的后背都在发抖。紧接着，医生将吸管一样粗的超声探头伸入她的喉咙里，经过食管插入到心脏后面，以检查心脏的情况。芸芳不忍心看，怕自己会表现出恐惧的神情，默默闭上了眼。

从检查室出来，母女俩装作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路沉默地走回病房。

“最近有offer了吗？”秦妈关心地问道。

“还没有，还在等消息。”芸芳给妈妈折了折被子，眼神躲闪地回答。

“妈妈拖累了你，要不是我发了病，你也不用回来，哎。”秦妈深叹了一口气。

“你别这么说，会找到的，”芸芳安慰地说。

秦妈点开手机，递给芸芳，认真地说道：“妈妈虽然病了，但是妈妈早就给自己配置了百万医疗险，不论这次检查是什么结果，医疗费用都能由保险公司报销，不用咱自己掏钱。妈妈可不想，你还没开始挣钱，就要背上负债。所以啊，你别有压力，工作可以慢慢找，暂时找不到，爸爸妈妈也能养你……”

芸芳攥紧手机，原来，妈妈给她那么多的“压力”，其实只为了有一天她能没有压力。原来，妈妈并不是一心只想要有出息的女儿，妈妈是想保护女儿能对人生有选择权。

芸芳笑着把手机递给了妈妈，走到病房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积攒了几天的难过、痛苦、迷茫在那一刻爆发。她感谢妈妈让她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找不到工作没有用的女儿，她感谢妈妈让她还能轻装上阵。

几天后，秦妈妈被诊断为淀粉样变心肌病，医生告诉芸芳，存活的时间可能不超过5年。

几天后，芸芳又收到了几则笔试未通过的消息。

几年后，芸芳在老家工作和定居下来，每天都会回家陪父母吃饭。她从未后悔过几年前的那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