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说 | 与贾宝玉先生PK：女儿不是水做的 | 作者 徐景洲

读过《红楼梦》的人，都很欣赏贾宝玉说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的话。在旧时代，女人历来不当人，就连那仁义厚道的孔老夫子也说过“惟女人与小人难养”的谬论。而贾宝玉先生却能在那样男尊女卑的年代，说出这样很先锋很现代很深刻的歌颂女性的话来，实在是很具胆识的。我们因此称他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不算是太武断吧？

　　但贾宝玉先生的这句话说得并不千真万确，甚至可以说谬误百出，是经不起最起码的实践的检验的。

　　以那一位新近在电视里又“抖了一回精神”的“小女子”武则天为例，亲手杀死不止一个亲生的儿子，直接或间接地害死了不知多少的亲朋近臣，无辜百姓；与李家皇帝爷俩风流万千，狠乱了一回伦，就是到了七老八十的份上，还弄几个奶油小生在自己身边腥臭不堪地爱来爱去；更差劲的是，皇帝做了几十年，却臭男人似的，没为妇女们的解放做过几件实事。实打实地说，她够得上一个伟大的皇帝，但她绝对不是一个“水做的女人”－－水一样的贤惠、善良、纯洁、美丽。真要说她是水做的，那也是洪水猛兽的那个“水”做的。

　　《红楼梦》中的那些女儿们，又有几个是“水做的”呢？

　　脸上一盆火，心中一块冰的王熙凤是“水做的”吗？工于心计、城府深得让人生厌而又可怕的薛宝钗是“水做的”吗？还有那个整天寸步不离宝玉左右的袭人，别的弄奸使巧的诸多勾当都不说了，只诱使贾宝玉过早地失去了童贞这件龌龊不堪的丑事，就更不是“水做的”女儿所能够做得出来的。还有那道貌岸然的贾母，那善在黑幕后面做尽手脚的王夫人，那与老公公不干不净的秦氏……用焦大的话说，贾府中只有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还算干净，那真正的“水做的”女儿又能有几个呢？当然，黛玉、晴雯称得上是冰清玉洁的“水做的”女儿，但她们在那样的一个女儿国里，孤立得没有了立锥之地，一个个被人视为怪物异类，一个个过早地夭折，让人感觉这世界根本就不是“水做的”女儿的存身之地。更何况这样的“水做的”女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少得不足以拿出来为贾宝玉先生的名言作凭证。

　　真不知贾宝玉先生的感慨从何而来？

　　其实人的好坏并不是以性别来划分的。男人大都是泥做的，女儿也不例外，人只要生活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想清清爽爽地活着，白璧无暇地做人，又怎么可能呢？“女儿是水做的骨肉”，也只是贾宝玉的理想主义的一厢情愿而已，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他最后的遁入空门，对尘世的一切－－这自然也包括了他曾经认为是“水做的”女儿们的－－大绝望，这行动本身不就是对他自己少不更事时的那句“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的女权主义宣言的否定吗？

　　人都应该是水做的，只是这要到“玉宇澄清万里埃”的时候方能实现。宝玉，你的话说得的确是太早太傻太先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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