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六大核心病理过程

融合
就如我之前所说,融合意味着我们纠缠在念头里,以至于它们主宰了我们的意识,并且对我们的行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抑郁症的来访者与各种各样毫无帮助的想法融合:我很差劲,我不值得更好,我无法改变,我将会一直如此,活着太痛苦了,这一切太难了,治疗不起作用,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有起色,当我这样想时我就下不了床,我太累了以至于做不了任何事情。它们也常常与那些包含着拒绝、失望、失败或虐待的痛苦记忆融合在一起。[与记忆的极端融合(到了这种好像它此时此刻真的正在发生的程度),通常被称作“闪回”(fashback)]。在临床抑郁症中,融合通常表现为担心、思维反刍,试图去弄清楚“我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或者继续进行消极的评价:“这个派对很糟糕,我应该在家睡觉。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他们都那么开心,没有人真正希望我待在这里。”
经验性回避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那样,经验性回避意味着试图摆脱、避免或者逃避那些不想要的个体经验,比如念头、感受和记忆。它是接纳(“经验性接纳”的简称)的反面。例如,让我们来看在抑郁状态下经验性接纳所扮演的角色。你的抑郁症来访者通常会非常努力地尝试避免或者摆脱痛苦的情绪和感受,例如焦虑、悲伤、疲劳、愤怒、内疚、孤独、倦怠等。例如,为了避免不舒服的想法和感受,他们常常逃避社会交往。这些乍看并不明显,那么就让我们认真思考。
随着社交活动越来越临近,他们可能会与各种各样的想法融合,例如我很无聊,我是个累赘,我没有谈资,我不会喜欢它的,我太疲惫了或者我不能被打扰,或者回忆起了之前令人不满意的社交经历。与此同时,他们感到焦虑增加,而且他们预期的“恐惧”常常会发生。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决定取消这场约会,他们就立刻得到了缓解:所有不愉快的想法和感受瞬间消失。尽管这种放松感持续不了多久,它却给了来访者很好的强化,会导致未来更多的社会退缩。
融合和回避常常是同时进行的。例如,抑郁症来访者常常尝试努力去推开那些与之融合的想法和记忆。例如“我是一文不值的,没有人喜欢我”这样的痛苦的想法,或者被拒绝的、失望的和失败的痛苦记忆。他们尝试从药物、酒精、香烟、电视或者过度的睡眠中来徒劳地避开这些痛苦的想法。
被概念化的过去和未来所主导/局限性的自我认知
融合和回避很容易导致我们无法跟当下的体验接触。我们都很容易陷入概念化的过去和未来:我们待在痛苦的记忆中,并且在反复思考为什么事情会是那个样子;我们幻想未来,为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心,并且专注于我们在未来要做的事情。与此过程相伴,我们错过了此时此地的人生。
与当下时刻接触,包括与我们的内心世界接触和与周围世界接触。如果我们与自己的内在心理世界丧失连接(如果我们不去触碰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我们就会缺乏自我认识。缺乏自我认识,我们就很难用适合的方式去调整自己的行动。
抑郁症来访者往往会花费大量时间与概念化过去融合:反刍过去的痛苦事件,常常与拒绝、丧失和失败有关。他们也常与概念化未来相融合:担心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坏事情”。
缺乏价值澄清/连接
当与无用的想法融合,或者试图回避不愉快的个人经验越来越多地驱动着我们的行为时,我们便会丧失、忽略或者忘记我们的价值。如果我们不能澄清我们的价值或者不在内心与之连接,我们就不能用它们作为我们行动的向导。抑郁症来访者常常与他们内在的价值断了联系,这部分价值是:与人连接和奉献他人,富有成效,培育健康和幸福,开心娱乐,或者投身于具有挑战性的活动中,如运动、工作和兴趣爱好。
在ACT中,我们的目标是增加价值指导下的行动,而非融合及回避影响下的行动。(注:即便是价值,也应该是轻轻地持有,而非与之融合。如果我们与价值融合,它们就很容易发展成教条。)请考虑一下以下3种情况的不同之处:
1.主要是受到与局限性自我信念融合的驱动,例如“我不得不从事这份工作。因为我只会做它。”
2.主要是受到回避的驱动:准备工作是为了避免“感觉像是一个失败者”,或者为了摆脱待在家里的紧张而引发的焦虑。
3.主要是受到价值的驱动:做这项工作是由做出贡献、自我发展、积极活跃或者与他人联系等价值所引导。
哪一种动机可以带来具有生命力、意义和目标的最佳感受?
无效的行动
无效的行动意味着我们的行为模式使我们远离有觉知、有价值的生活。这种行为模式不是让我们的生活更加充实、更加圆满,而是让我们的生活产生羁绊和冲突。
这些行为包括:
冲动的、反应性的和自动的行为,而不是与之相反的正念的、深思熟虑的和有目的的行为;
是由经验性回避驱动的,而不是由价值驱动的行为;
是不行动和拖延行为,而不是提高生活质量的有效行为。
在抑郁状态下的无效行动的常见例子包括:过量使用酒精和药物、回避社交、躯体活力减弱、停止日常娱乐活动、逃避工作、嗜睡或者沉迷于电视、尝试自杀,在重要事情上严重拖延等,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依附于概念化自我
我们都有一则关于我是谁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复杂的和多层的。它包含了一些客观事实,如我们的名字、年龄、性别、文化背景、婚姻状况、职业等。它也包括了对我们所扮演的角色进行的描述和评价,我们的社会关系,我们的优势和劣势,我们的喜好,还有我们的希望、梦想和志向。
如果我们轻轻地捧着这个故事,它就会给我们一种自我感觉,这种感觉可以帮我们弄清楚我们是谁,弄清楚我们想要的生活。然而,如果我们与这个故事融合了,即如果我们开始认为我们就是这个故事,它就容易导致各种问题。大部分ACT参考书都把这个故事称作概念化自我 (conceptualized self)或者内容自我 (self-as-content)。我更喜欢描述性自我 (self-as-description)这个称呼。“描述性自我”由心理学家帕蒂·巴赫(Patty Bach)提出,因为这从本质上揭示了它是什么:一种描述我们自己的方法。当我们跟我们的描述性自我融合的时候,它看起来就好像我们就是这个描述,所有的想法都是“我们是谁”的本质:描述性自我。
要注意,即便你与一个非常积极的自我描述融合,也有可能出现问题。例如,与“我是独立且强大的”这样的想法融合后会产生什么危险呢?这无疑将带给我高度的自尊,但是如果在我真正需要帮助时,我正与积极的自我描述紧紧融合,以至于我不情愿去寻找帮助或者接受帮助,会发生什么呢?还有,与“我是一名杰出的驾驶员。即便是在醉酒的状态下,我也能够极为出色地驾驶”的想法融合后,会有什么潜在危险?同样地,这给了我非常积极的自尊,却很容易带来灾难。
在抑郁状态下,来访者通常与一些非常“消极的自我描述”融合在一起:我是差的/没用的/没希望的/不值得爱的/丑陋的/无能的/一个被淘汰的人/一个失败者/废物/令人作呕的/枯燥的/不讨喜的等。然而,你也可以从中得到“积极的”元素。例如,“我是一个强者,我是不会像这样子反应的。”或者“我是一个好人,这些事为什么发生在我身上?”甚至是“我不需要任何帮助。我可以靠自己来完成它。”
病态过程的重叠
你将会注意到,在这些病态过程之间有相当大的重叠;就心理灵活性而言,它们都是相互关联的。
例如,如果来访者反复思考“为什么我这么失败”,你可以将之归类为融合或者描述性自我。
同时,如果他花一晚上的时间踱来踱去地反复思考,而不是去做一些事情改善生活,你可以将其归类为无效的行动。
并且如果当他抽出时间陪伴他的妻子和孩子时,他又迷失在了自己的想法中,此时的他不仅失去了与此刻的连接,很可能也失去了与他人练习和交往的价值。如果他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避免去思考或者去处理其他痛苦,或者分散自己躯体上的感受,那么反复思考也可以为经验型回避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