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的海啸
我一直自诩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有时候这让人讨厌,比如我毫无道德感的初恋就觉得我是一架行走的评判别人的机器,随时随地抢占道德高地对他人行为作出判断,抛出“你应该...”“你不应该...”这样的句子,为别人的行为贴上“对”与“错”的标签。有时候为了板正他人的不道德行为。我会一遍一遍写一千字长的微信消息,逼对方道歉和承认错误,执拗堪比李靓蕾女士。
然而就是这样的道德标兵的我,却在最近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道德危机。
我有两只猫,第一只领养的叫宝崽,第二只叫笨笨。在今天之前我没有平等地爱他们,或者说根本不爱另一只,领养她的原因最初也是为了给第一只猫猫找个伴,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她的工具性从一开始就奠定了。
出于一种莫名其妙地投射心理,我自动带入了心爱的第一只猫猫的视角,认为新猫猫的出现抢夺了生存空间和注意力,因此对新猫猫发展出莫名的敌意。第一天晚上她嗷嗷叫着呼唤妈妈的时候,我忽然怒从心起,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大声骂了她,加剧了她的不安。事后我又觉得很后悔,抱着她道歉,但她也一副蔫蔫的样子,似乎看穿我并不是真心。
好在宝崽非常喜欢新猫猫,她曾经和一只小橘猫一起被丢弃在垃圾桶里,或者是被丢弃在垃圾桶的时候遇见了另一只小橘猫,总之这只新来的小橘猫可能唤醒了她幼年的记忆,她非常喜欢和新猫猫玩闹,还变得爱翻垃圾桶。于是我借着她的一点善意维持着理智,虽然笨笨察觉出了我的想法,一直躲着我,但我们也相安无事。
那天晚上,我记得是得知法国男星Gaspard Ulliel死亡的那晚,我忽然怎么看笨笨怎么心烦。她唯唯诺诺躲在我怀里不肯松手的可怜模样不但没有激起我的怜悯,我反而恨铁不成钢,想着自己已经尽全力对他好,她却根本不领情,只顾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越看她可怜的样子就越来气,又想到她笨笨的,耳朵脏脏的,让我干净的宝崽也时不时地开始挠耳朵。连她拉的屎都格外臭。胆小却能吃,年纪轻轻却像个畏手畏脚蠢笨如驴的乡野老妪。一瞬间自诩道德高尚,绝对不会抛弃小动物的我都萌生出一种“如果不能取悦我我就不要你了。”的心情,仿佛生杀大权在握的暴君。
这不就是我所批判和鄙夷的初恋的样子吗?
良知原来并不是永存于心的一种存在,魔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带着他的诱惑突然将你捕获,有时候都没有奖励,你就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总之那个晚上,我仿佛发了一场良知的高烧,一切理智都差点化为灰烬。我对这只小动物没有来地恨意,仅仅只是因为它是它自己。
这太可怕了。
和那些莫名因为某种身份,某种性别或者某种肤色就仇视别人的人,又有什么差别。
好在这场良知的高烧很快就退去,我也无法解释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心理状态,邪恶的念头仿佛病毒一样感染了我,但当痊愈的时候,它们又了无踪迹,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第二天我将笨笨的猫砂盆从内到里清洗了一遍,换上了干净的猫砂,她开心得在小小的盆里转圈圈。虽然还躲着我,但是只要被抓到就会乖乖认命,任我抚摸。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因为缺乏安全感,两只胖手也死死环住我的腰,似乎生怕我反复无常会随时放开她。
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对她的爱意。
爱就是无条件地接纳和包容一种存在,哪怕它不是那么让你喜欢。
邪恶仿佛海啸一般迅疾席卷而过,海面又恢复平静。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法国男星的逝世触发了某些情结,总之我曾经引以为傲的道德标杆被冲得七零八碎,差点想要把无辜的小猫送走。我忽然理解了人的脆弱,那些我以为十恶不赦的人也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人,和我一样,但我只是努力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