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tchfork Feature-Joni Mitchell: Her Art and Life in 33 Songs

前言：自Joni Mitchell于1968年发行首专Song to a Seagull以来，这位加拿大创作歌手在乐坛中一直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为后世的女唱作人提供了无尽的启蒙和鼓舞，激励着她们勇敢地拿起纸笔，抱起吉他，无视男权社会的质疑和挑衅，写下属于自己的动人诗篇。为此，我们特地摘取了她人生中的33首歌曲，按照时间的顺序一一做了点评。

1.“ Urge for Going ” ——Second Fret Sets（1968）

尽管这首歌是于1972年才作为单曲“You Turn Me On, I’m a Radio”的B面曲正式发行，但实际上Joni在60年代中期还未正式出道前就写好了这首歌，那时她和爱人同时也是她的搭档Chuck Mitchell的婚姻还未破裂，此后Joni也亲自表演了这首歌多年。经当时马萨诸塞州的民谣歌手Tom Rush翻唱此曲之后，Joni开始变得小有名气。“Urge for Going”是Joni以家乡萨卡斯通的极端气候为灵感创作的，这首歌借由季节更替、冬去夏来的巧思，把Joni未来吉普赛式的一生隐喻在了这层层的意象叠加之下。“Urge for Going”是始端，是Joni洋洋洒洒、倜傥不羁，穷其一生寻找自我的人生征程的始端，也是Joni尔后独创的，怀揣着一颗流浪之心以一个女性唱作人的视角谱写的一首首波西米亚式浪漫情诗的始端。

2.“Song to a Seagull”——Song to a Seagull（1968）

作为Joni首专的标题曲目，“Song to a Seagull”算是她踏入乐坛后献上的第一份正式的见面礼，Judy Collins和Buffy Sainte-Marie都录制并发行过翻唱版本。这首歌是Joni对令很多现代人感到困惑的关于城市与自然、喧嚣与宁静抉择问题上的一段深刻且充满诗意的哲思。Song to a Seagull整张专辑的人声都是Joni对着钢琴琴身直接演唱录制下来的，为的是让Joni的歌声听上去更自然纯净。这一主意由David Crosby提出，当时Joni与这位专辑制作人曾有一段暧昧关系，他想将Joni演唱时因琴弦共振产生的回声也一并录下，怎奈录制设备录下了太多的杂音。后来为消除这些杂音，他们只得牺牲音频范围里的高音部分，这也导致这张专辑听上去有些生硬和扁平。基于这次失败，Joni从此之后再也不让别人用这种方式录歌了。尽管如此，这首同名曲在专辑中还是显得很亮眼：Joni用自己的遐思对生命无常，得失有常这类永恒的主题进行了生动的注解，仿佛也是瞥见了自己日后所要面对的人生决断：爱情与事业；婚姻与自由，诸如此类二者不可得兼，唯舍其一方能有所得。

3.“Both Sides, Now”——Clouds（1969）

Joni好像很喜欢抒发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慨，的确在时间的洪流面前，人类显得是那么渺小和无助。Both Sides, Now作为她的代表作——一首称得上横贯她整个艺术生涯的作品——似乎正是探讨这样的话题。整个编曲都充斥着如沐日光的民谣扫弦声，连同其歌词——天边的冰淇淋城堡和飘荡在峡谷中的羽毛，看上去是多么富有童趣的想象。可Joni的歌声传达出的却是一份淡淡的忧愁。“我本来能实现很多愿景，”她唱道，“可是云彩挡住了我前行的路。”

“Both Sides, Now”的灵感是Joni在飞机上读Saul Bellow所著的《雨王汉德森》的时候闪现的。在书中的一段情节里，主人公同样也在飞机上，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这时Joni放下小说，学着书中的人物向窗外望去，并开始了沉思。她想写一首歌，一首试图能解构关于得失荣辱，福祸相依的人生智慧的歌——事实上她在后来的数十年间一直在探寻这类主题。这首歌被两度收录进Joni自己的专辑中，包括她于2000年发行的那张以此曲命名的重制精选集。 “Both Sides, Now”的美妙之处或许就在于此：无论是入世之初的青涩与早慧，还是饱经风霜后的沧桑与淡泊，变的是乐曲的编排、歌者的演绎，而不变的，是Joni那永远过人的智识与心境。

4.“Big Yellow Taxi”——Ladies of the Canyon（1970）

Ladies of the Canyon算得上Joni最具理想主义的专辑，这张专辑在一定程度上是基于Joni对追名逐利者的质疑，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对洛杉矶的月桂谷——这个流行文化发源地孕育的一众同是波西米亚主义的艺术家的赞美诗集。在这里，Joni和Graham Nash曾有过一段罗曼史。而“Big Yellow Taxi”，无疑是这张专辑中商业成绩最好的一首歌，也成了Joni最负盛名的歌曲之一。纽约时报将它形容为一种可以称作是“ecology-folk”音乐风格的开山之作。

“Big Yellow Taxi”是Joni在和Graham Nash去夏威夷度假时创作的。当时她望向窗外，想一览窗外的美景，却发现山景被一片钢筋混凝土建筑遮蔽，弄得她好生失望。于是她写下了这样的歌词：他们铲除了人间天堂，只为修一个停车场。这首歌标志着Joni已经不再受限于传统民谣的分类。歌词中的关于农药滥用和林木滥伐的讽刺实际上也是一种对时下流行的敏锐嗅觉的体现，而这一点很多其他的同类音乐人都不具备。她的这种生动譬喻，加上Girl-Group式的背景和声，还有最后她那爽朗的却又富有感染力的笑声，使得这首歌在为人们敲响警钟之余，也给听众带来了莫大的愉悦。

5.“The Circle Game”——Ladies of the Canyon（1970）

60年代中期的某一天，Joni曾听到一位当时不知名的民谣歌手演唱了一首他自创的歌，这首歌的名字叫做“Sugar Mountain”，这个歌手就是Neil Young。这是一首苦中带甜的，对逝去的童年和光阴的挽歌。它启发Joni写出了自己的时光流逝之殇。“The Circle Game”是一首时间跨越十余年的叙事诗，以十分简练却又令人印象深刻的四段式结构讲述一段荏苒的时光。在Neil Young原本的歌词基础上，添入了一种更为乐观的观点。“昔日的梦想黯淡了，可还会有新的更充盈，更动人的梦想随之而来。”Joni向我们保证。虽然她在未来几年的作品里投向了更成熟的主题，但“The Circle Game”，这份梦想与憧憬蕴含的勃勃生机，从未停止运转。

6.“River”——Blue（1971）

当人们把Joni Mitchell归类为“自省”艺术家时，他们可能会首先想到“River”。这首歌写于1970年，在她与Graham Nash的关系变得紧张之后。它似一块坚韧、闪亮的宝石，是Blue这张专辑中最清晰的那抹忏悔之蓝。Joni曾说过，“River”是关于“对一段失败恋情的个人担当”，她在歌中唱出悲凉的企盼：“我多么希望有一条河从我身边流过，载我驶向远方，远离这伤心之地。”

“River”已经成为圣诞佳节时播放的经典曲目，据统计曾有至少663位艺术家翻唱过这首歌，然而这663人里面能够完美抓住其神韵的，恐怕寥寥无几。Joni在这首歌的钢琴前奏中引用了铃儿响叮当的旋律，好像是想续写这首圣诞颂歌。但是，她却用哀歌式的小调将其改写，歌词也流露着无尽的顾影自怜：“他们摆放出了驯鹿，唱着欢乐与和平的歌。”与这温馨的节日盛景相对的，却是Joni渐行渐远的爱情。最后，Joni以令人心碎的口吻承认了自己在恋情中是存在过失的一方：“是我让我的爱人走向决裂。”

7.“A Case of You”——Blue（1971）

媒体与大众总是善于通过Joni的情感关系窥探其私人生活和日常工作——这仿佛是一个盘桓在许多女性艺术家头顶上的诅咒。“A Case of You”算是Joni向这些八卦媒体主动爆出的“猛料”。这首歌里暗示了她的两个恋人，Leonard Cohen和James Taylor：歌曲的开头便是Leonard Cohen曾对Joni朗诵的莎士比亚经典台词：“你曾对我说，你会像北极星一样始终如一。”；还有James Taylor，他在歌曲中负责了最后的吉他部分。当然Joni的歌曲不可能肤浅到只是提供八卦新闻。这首歌的标题——“爱的点滴”，恰如其分地指出了爱情的美酒，可以让人微醺、陶醉；却也能让人痛苦，迷失。爱如空气，让人想逃离却越沉迷。而Joni断言，她能够在这爱的空气中保持清醒、站稳脚跟。Joni为她的这份面对爱情时的清醒、独立感到骄傲。在“A Case of You”中，评论家们将听不到Joni早期作品中他们认为有缺陷的嗓音，取而代之的是，她晶莹透骨的音色为这首歌平添了又一层情感的升华。

8.“Blue”——Blue（1971）

作为标题曲，“Blue”是专辑里的核心曲目，却也可以说是Joni整个作品名录里的核心曲目：这是一首仅有三分钟却令人难忘的钢琴芭乐，它为Joni数十年来在作品中不断倾泄的悲伤与忧郁奠定了嵌入血肉的情感基调，换而言之它就是Joni艺术之魂的浓缩。如果没有这首悲恸的咏叹，Blue这张专辑里，无论是乐观积极的流浪情诗，还是其他令人动容的离别挽歌，都将变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有凝聚的散沙。Joni在歌中把这份忧郁化作对一个过剩的物质时代的讽刺：“毒品、酒精、嫖娼、枪支…”她一字一顿地唱着，尽管充满忧郁之情，可她的声音却是那样的坚不可摧。这首标题曲并不是一首对时代的礼赞，而是一首对时代的祈祷，是对她于1969年创作的，那首对嬉皮一代的颂歌“Woodstock”的一个充满怀疑的回应与反思。

9.“Carey”——Blue（1971）

尽管“Carey”主要是基于60年代末 Joni的一次希腊之行创作的，但这首歌的背景细节并不重要。令人记忆犹新的歌词比比皆是：“我想念我那白净的亚麻布和我那精致的法国古龙水”；“让我们先不要说‘离别珍重’/今晚的星夜是多么璀璨”。这或许会让你回忆起你人生中每一个这样的自由自在的夜晚：摒弃一切心中杂念，不再有过去和未来的概念；对着烦恼说声再见，活着的喜悦就是一切。在这首美妙的作品中，贝司、吉他、打击乐器、背景和声还有扬琴，种种配器的编排组合是那么的完美无瑕，当然这也使得它成为一首电台友好向曲目。她的波西米亚主义在这首歌中表现的一览无余——对旅行地的留恋和归乡的心切，Joni在这两份矛盾的思想中间徘徊不定。虽然Blue经常被人们定义为“一张关于心碎的自省专辑”，但实际上它真正最出色的歌曲，抒发的都是对自由的向往。这些歌曲所讲述的，是一个女性在探索世界的过程中如何去找寻自我，回归本我，继而发现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10.“You Turn Me On, I’m a Radio”——For the Roses（1972）

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自省作品Blue和投身爵士怀抱端倪初现的Court and Spark两张巨作之间的过渡时期，Joni交出了同样堪称杰作的For the Roses。在这张专辑里，她淡化了旋律上的轻松愉快，而是把重心转为更加直言不讳的，对社会和人性的无情批判。专辑中最尖锐露骨的歌词莫过于倒数第二支曲目“Woman of Heart and Mind”， Joni在歌中不留情面地冲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数落着他的肤浅和无趣：“追名逐利/寻花问柳/如此这般周而复始，难道不会让你觉得空虚吗？“

然而在“You Turn Me On,I’m a Radio”这首歌中Joni的情感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尽管写这首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满足公司老板David Geffen的要求：他想让Joni能有一首电台热单，但还是能在其中窥见Joni强烈的自我意识——在歌中她“厚颜无耻”地，不仅想登顶电台榜单甚至还想化身为电台本身：“我是一部乡村电台/尽管有些老土。”虽然Joni这部“爱情电台”最后的求爱以失败而告终，不过歌词仍能体现出她女人心，海底针式的爱情智慧：“我知道你不喜欢软妹/因为娇美可人会让你感到厌倦。”，“你也不喜欢熟女/因为万种风情会让你无力消受。”这两行歌词就像射线一般鞭辟入里地穿透了Joni身边男人的虚伪面具。

11.“Blonde in the Bleachers”——For the Roses（1972）

认识Joni的人都很赏识她的才华，比如Leonard Cohen在与她交往的那段时间里曾被朋友戏言问道“和女贝多芬在一起”是个什么感受。然而在1972年，摇滚乐还是一个由男性艺术家主导并把控的“门禁区”，Joni不得不承受着这种性别歧视，并在这种歧视中对男权主义发起了挑战。她被与她意见不合的男性合作者称为“哗众取宠的人”；被《乡村之声》音乐杂志斥为“格格不入的人”；《滚石》甚至还因为其高调的罗曼史给她起了“年度花花小姐”的绰号。

在“Blonde in the Bleachers”中，Joni一边弹着钢琴伴奏，一边抒发着内心的愤懑：你知道自己很出众，而这个厌女的社会却让你不得不屈尊在廉价的露天场地进行演出。尽管她并不以女权主义者自居，不需要借由所谓的女权运动来实现两性的平等，这首歌仍像是专门为那些被男性支配并压迫的女同胞们写就的团结之声。

12.“Down to You”——Court and Spark（1974）

“Down to You”是一首错落有致、绘形绘色的交响曲，是Joni编曲和制作才华的绝佳体现。这首歌由一段行云流水却又伶俜寂寥的钢琴前奏拉开帷幕，仿佛也暗示着歌词里即将要谈论的话题——渐逝的岁月、渐逝的信仰，还有那渐逝的爱情。“Down to You”仿佛就是这么一场不断奔涌向前却又实则兜转轮回的岁月激流，在这场激流里，每一件乐器都像是在彼此之间交流互动，木管、弦乐和竖琴都在刹那间流溢出光芒，馥郁出芬芳，它们像是在回应Joni在歌词中勾勒的种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场景。它出自于Court and Spark，这张Joni在美国榜单成绩最好的专辑，也是她的一张极富突破性的标新大作。如果说在Blue里Joni只是作为芸芸众生里的一员，以一个普通女性的心怀在歌颂爱情、大谈人生的话，其立足点不过是天地蜉蝣、沧海一粟——那么在Court and Spark里呢？专辑的封面告诉了我们答案：山峦与海洋相拥相吻，天空与大地相生相融，唯有天边的一拢云在旁好生生地注视着这山海天地，突兀得让人有些生疑：Joni是想化作那朵云吗？想以一种全知的上帝视角来解读大千世界？又或是想化作天地本身，万物本身，想背负千千万万个和她一样的独立生灵来体味爱情与人生？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视角的切换实现了Joni从“小我”到“大我”的转变，从个人到普世的转变，而这种转变也让Joni在音乐中对人生与爱情的认知变得越发深刻、明朗。Joni在歌中唱道：“亲爱的陌生人，你是善良也好，残忍也罢，毕竟善与恶皆在一念之间，毕竟佛与魔同住在心间。”看到这里才恍然间知晓，原来标题“Down to You”在歌中竟是有两层含义：“as the days come down to you”是用来强调岁月激流的势不可当；而这里的“it's down to you”又是在告诫人们，无论在这岁月洪流里外物会发生怎样的瞬息万变，能够决定自身变或不变的，只有自己的意志与心境。Joni借用这种第二人称的口吻，似乎是想让歌声脱离收音机或唱片机的约束，想让她的精神与听众完完整整地融为一体。

13.“Free Man in Paris”——Court and Spark（1974）

在2002年发行生涯的倒数第二张专辑Travelogue前的采访中，Joni曾这样表达对当下唱片工业的反感：“他们并不是在挖掘真正有才能的人，他们只是在找那些盘靓条顺又懂得谄媚顺从，无思想无主见的商业制造机器。”而在1974年，Joni同样有足够的理由来抒发这种愤世嫉俗：Court and Spark在发行之后成为了Joni生涯中商业最成功的专辑，同时也收获了生涯最成功的单曲。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专辑中这首听上去欢快自由的歌描写的却是种种的不自由——音乐产业之下的，为了利益和名誉曲意逢迎、百般求全的压力与无奈。而更具讽刺的是“Free Man in Paris”竟是以David Geffen的口吻写的，Joni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给这位与她矛盾日益加深的造星狂人塑造一点人性：我在巴黎度假，我感到自在并快活，没有人来征求我这样那样的意见，我也不需要处理公司的任何决策。正如你可能预见的，没过多久David Geffen便把重心投向了另外一个民谣歌手身上，后来Joni指责他没有按规程付相应的版权费用，他们间的合作关系也因此正式宣告破裂。尽管如此，“Free Man in Paris”依旧是Joni为挑战世风日下的音乐工业写就的一首让人惊叹的艺术杰作。

14.“Help Me”——Court and Spark（1974）

Steely Dan式的jazz-pop加上清新愉快的folk rock，两种曲风的融合之下再伴有令人心醉着迷的旋律，“Help Me”就是这么一首悦耳的情歌。可是一旦挂上“Joni Mitchell”的大名，歌曲就绝非仅仅是悦耳这么简单。在这短短三分半的时长里，Joni描摹了一段看似热烈无比却又扑朔迷离的恋爱关系：为何她要将爱情称为麻烦？为何她要高唱“我们爱我们所爱却又伤害我们彼此”？还是说她是想抒写张爱玲笔下的葛薇龙那样陷入情网不能自拔，明知所谓爱情仅似一缕炉香却又不得不委身妥协的爱情悲剧？每段歌词后越垒越高的freedom成了理解歌词的关键所在。原来在这里“自由”竟成了一种对爱情的枷锁，与爱情成了一种对立关系。如果说葛薇龙是因为贪恋纸醉金迷的浮华生活坠入“爱情的麻烦”，那么可不可以说Joni是因为迷恋这份“自由”，这份人类生来具有的原始情欲，从而陷入了“爱情的困境”？当然自由这个词很抽象，若要将它细化，或是加个定语——事业的自由？梦想的自由？这也只是我的妄加猜测。但是可以确定的是“Help Me” 毋庸置疑成了Joni的一大Hit，甚至让年轻的Prince都倾心万分，以至于他在1987年发行的Sign o’ the Times中的一曲“The Ballad of Dorothy Parker”这样致敬道：“介意我打开收音机吗/哦，放的竟是我最爱的歌/是Joni在唱‘Help me I think I'm falling.”。

15.“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1975）

冰冷的合成音效、流畅的管乐编曲还有让人耳目一新的非洲鼓，等等这些充斥在Joni第七张录音室专辑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的元素都体现了她对爵士乐领域更深层次的探索。但这张专辑的转变不仅仅是停留在音乐层面：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标志着Joni逃离了以往自省式创作的舒适圈，她把笔锋指向了上世纪70年代中期躁动不安的美国社会所表现出的种种黑暗面——物质与男权世界下的对女性的剥削与欺侮。专辑的标题曲中描绘的女子就是这种社会下的一个牺牲品。她家财万贯，身居与世隔绝的豪宅，看似丈夫对她宠爱有加，满足了她一切物质上的需求，可实际上她只是一只被关在金丝笼里的囚鸟，只是丈夫眼里的玩物，所谓的爱情只是一场虚设。但她又不得不佯装笑脸，强迫自己接受这场婚姻，毕竟她已离不开丈夫提供的奢靡生活。Joni用一种冷静的语气唱道：“他给她的生活带来了黑暗，她也有足够的理由离开他。尽管他给了她买了一屋子没有人坐的齐本德尔家具。”但Joni并没有话止于此，“她仍坚守着这份虚无的爱，这是这位女士的选择，夏日的草地正在发出嘶鸣。”歌词中最后一句标题的照应仿佛暗示着女人会斗争，会反抗，就像封面中的青青草地，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可能蛰藏着毒蛇巨蟒。

16.“Edith and the Kingpin”——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1975）

Joni似乎早已看透了爱情与物欲之间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如果说Blue纯粹是一张关于逝去爱情的挽歌集，那么在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里将看到很多看似美满实则悲情的婚内关系。“Edith and the Kingpin” 就是这么多黑色幻想里的其中一例。在这段可能是她有史以来创作的最伤情却也是最平滑的和弦行进中，她描述了一个毒枭与他的一个新情人之间的一段未来叵测的恋情：小镇的人对他毕恭毕敬；他早已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的心只在名为Edith的女子身上；却不想招致前任们的忌恨；这些旧爱们把他的风流情史一件件讲给Edith听；Edith只得将信将疑地接受；究竟Edith会成为他的真爱，还是终究错付于这个薄情郎，我们无从知晓，我们只知两人最后“staring eye to eye”，仿佛婚姻之初便起了猜忌，生了嫌隙。不知是不是另一种暗示，歌词中出现的有关“流言”、“背叛”、“乐手呆板的演奏”好像也是Joni在影射这肮脏的唱片工业，而身处这肮脏之中的所有音乐人，也都在遭受和Edith类似的命运。

17.“The Jungle Line”——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1975）

The Hissing of Summer Lawns里所编织的茂密丛林在第一次聆听时可能会难以接受，而“The Jungle Line”又象征着这丛林狂躁不安的灵魂鼓动。这首歌也是Joni有史以来创作的最复杂的旋律之一。凭着布隆迪鼓手制造的轰隆隆的鼓声打底，Joni将若隐若现的吉他伴奏巧妙地穿插进尖锐的Moog合成音效里。不过这一片混乱嘈杂也使她的歌声听上去有些失衡。Joni在歌词中引入后印象派画家亨利·卢梭作为主人公，并从他超现实主义的野生动物画作中提取细节，描绘了一个令人不安又充满污秽的纽约城。兼具原始主义和未来主义，“The Jungle Line”是Joni创作巅峰的体现，这首歌也给了后世无数想将电子与民谣融合在一起的音乐人灵感与启发。

18.“Hejira”——Hejira（1976）

这张名为Hejira的专辑是Joni在一次独自的驾车旅行中创作的，标题名源自阿拉伯语，意为“光荣地逃离”。而这首标题曲用平实的节奏与旋律来对这条逃爱之路进行具象：在这条逃爱之路上，她见证着爱情的短暂与长久，感慨着爱情中的希望与绝望。终于在对爱情心灰意冷之际，她开始找借口将爱情比作一种宇宙法则：恋爱中的人们只不过是围着太阳天天转的卑微的行星。可是她又马上承认：“我明明和某人难以割舍，我怎么能有这样看似清高实则幼稚的想法？”之后“烟囱像月亮挥舞着白旗”，仿佛预示着Joni将与恋人重归于好。而最后一段歌词重现开头的场景：又是在一辆旅行车，又是在一家咖啡馆，好像Joni又一次陷入了相似的爱情困局中，即将再次走上这趟逃爱旅程，开始新的轮回。可能Joni是想告诉我们，对爱情的认知，也正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不断深化的吧。

19.“Amelia”——Hejira（1976）

Joni很擅长写这类有关“逃离”、“逃避”的歌。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对音乐的追求也是为了逃离她祖母的命运——她的祖母曾在钢琴和诗歌方面表现出很高的天赋，却不想成为农妇后这种天赋在生活的柴米油盐中逐渐泯灭。在创作Hejira的旅程中，Joni抬起头，发现六架飞机盘旋在头顶上，这让她想起了几十年前在太平洋上神秘消失的女飞行员Amelia Earhart。Joni对这位极具独立精神的飞行员的迷恋并不让人感到惊讶：“和我一样，她有一个飞翔的梦想，”Joni唱道。这里的飞翔无疑象征着一种对自由的欲望和渴求，可能是渴望爱情上的自由，也可能是渴望事业上的自由。Joni可能在事业与爱情面前踌躇不定，这份对自由的渴望也因而变得越来越欲壑难填，于是这份欲望到最后也就成了伊卡洛斯之翼，让她坠落，让她迷失，让她觉得这场爱情是一场惊梦。歌曲中主音吉他手Larry Carlton利用效果器营造出了一种类似乡村音乐的恬静、广袤无垠的感觉，好像Joni的灵魂在这期间渐渐抽离，将与Amelia进行灵魂交错。就和Joni的许多歌迷在聆听音乐的过程中与她产生情感共鸣一样，这两位女性共有的对自由与独立的追求使得她们达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精神上的默契。

20.“Coyote”——Hejira（1976）

“Coyote”讲述的是一段双方关系纷繁杂乱的公路爱情故事。这首歌于1975年末构思，那时Joni还在Bob Dylan的滚雷巡演团里。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剧作家兼演员Sam Shepherd也去了Dylan的巡演，借由这个机缘Joni与Sam在短期内擦出了的爱的火花，人们也因此猜测“Coyote”描写的正是她与Sam的这段混乱恋情。现在聊聊这首歌的编曲——一切都是那么的富有动态：Joni看似无心胜有心的爵士扫弦，像汽车雨刮器一般时起时落的零碎鼓点，还有那极具弹性，感觉就像让你身临其境般真的在公路上放手逐爱的贝斯线，难怪我们的爵士音乐家Joni Mitchell将这位负责贝斯弹奏的Jaco Pastorius先生唤作“她梦寐以求的贝斯手”。

Joni以一种半交谈的方式进行着故事的叙述，好像是有意想在与听众保持情感互动的同时给歌曲蒙上一层神秘感，因为她描述的是与一个外表迷人内心却极具占有欲的男人之间模糊而又危险的邂逅。通过这首歌，她想彻底明白究竟什么是爱，什么是被爱；她也想尽快从这段恋情的阵痛中恢复过来，并无怨无悔地和前任进行告别。也许只有在爱情已逝，痛定思痛的过程中才能写出这么一首歌词与编曲堪称完美，并于互相之间不断碰撞出情感的火花的佳作吧。

21.“Don Juan’s Reckless Daughter”——Don Juan’s Reckless Daughter（1977）

Joni在着手制作Don Juan’s Reckless Daughter的时候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创作经费，于是她开始比其他艺人更舍得在专辑制作上下血本。这张双面专辑有一首听起来惬意悠闲的序曲，一首狂野的充斥着康佳鼓声的伦巴舞曲，还有一首史诗般的占据了专辑Side2一整面的管弦重奏。它还有一个“臭名昭著”的专辑封面：在封面里Joni进行了三种角色扮演——一个穿着印度风的小姑娘，一个看上去像Stevie Nick的金发女郎，还有一个戴着墨镜的黑人公子哥，Joni把她装扮的这个黑人戏称为她音乐上的Art Nouveau。这是一张她在合作性和自主性两者之间权衡的最好的专辑。她邀请了Weather Report这支融合爵士乐队一同制作，在制作过程中，Joni要求他们迈出自己的舒适区域，挑战并创作出他们之前未曾想过或是未曾做过的事物。

现在来谈谈这首标题曲，先不提其内容，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像前作里的coyote？歌词的开头仿佛也印证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I came out two days on your trail / Those two bald-headed days in November."（Sam Shepard是11月5日出生，Joni是11月7日出生）不过这首歌绝不单单是情歌那么简单。它借用拜伦的《唐璜》一诗中出现的蛇与鹰等意象，阐明了性别、性格以及物质上的二元对立思想。伴着Joni经特殊调音后的十分勾人的吉他扫弦，每行唱词的第四拍融入了一种奇怪的类似打击乐的重音——事实上这是由贝斯手Jaco Pastorius制造出来的声音。Joni曾描述过这位贝司手是如何通过将手握成拳状，然后快速向琴颈部位滑动实现的这种音效。而歌曲里叮当作响的背景音，是由鼓手Alex Acuña在Joni的要求下戴着脚踝铃跳着家乡的秘鲁舞发出的。Joni回忆起这件事时依然觉得很有趣，“刚开始他还不习惯这种操作，不过一个小时之后他就渐入佳境了，而且产生的效果真的很棒。”

22.“Paprika Plains”——Don Juan’s Reckless Daughter（1977）

“Paprika Plains”是一首16分钟的叙事诗，也是Joni创作过的最长的一首作品。它本是由几段即兴的钢琴伴奏拼凑制成，之后才加入了管弦乐的编曲。它似一张实时形成的星图，优雅地，梦幻般地铺陈开来。

Joni利用现实的一场瓢泼大雨作为楔子，以意识流的形式开始了对童年经历的回忆，而随着雨渐渐停息，这场追忆童年的太虚梦境也戛然而止。在歌曲中段的某处，弦乐似乎发生了轻微的走音，毕竟如前所述这部分是作为后来的填充物被强行安插进原先的钢琴片段里，可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反倒成全了一种弄拙成巧的效果。传说爵士大师Charles Mingus在与Joni合作之前曾在赞美之余指出了这一处也许称得上失误的失误。这让Joni感到欣喜若狂。“是的！你听出来了吗？我真高兴。”自己的偶像能对自己的作品做到如此细致入微的聆听，Joni这么开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23.“A Chair in the Sky”——Mingus（1979）

1977年，当Charles Mingus第一次向Joni发出合作邀请时，病痛已使得他不得不与轮椅相伴。“A Chair in the Sky”是他们共同创作的第一支曲子：这位爵士巨匠把一首写好的旋律交给Joni，在他的要求下，Joni在歌词中描绘了Mingus离世之际脑海中可能浮现的种种记忆和人生缺憾。Joni透过他的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他在通向天国的路上将会看到的景象——那些旧友，那些未实现的理想，还有那些未曾吻过的恋人。

24.“The Wolf That Lives in Lindsey”——Mingus（1979）

70年代末，Joni在创作这首有关人性之恶的歌曲时，她偶然间获得了一把旧吉他，用她的话来说这可能算是一种天意。在“The Wolf That Lives in Lindsey”中你所听到的聒噪的嗡嗡声，都是这款经过她降音调弦后的马丁D-18的功劳。当她在歌中唱着暴风雪、黑暗以及无法规避的命运的时候，吉他发出的这种噪音就像沉重的脚步声潜伏在左右。可能Joni觉得氛围的渲染还不充分，于是她在歌中另外加入了与标题相呼应的狼群的嗥叫。

25. “Chinese Café/Unchained Melody”——Wild Things Run Fast（1982）

现在我们来到了Joni的第十一张专辑，也是她签约Geffen Records时期的第一张专辑，尽管这一时期的作品商业成绩和外界评价似乎都不太理想。。Wild Things Run Fast是一张对标80年代早期流行电台的中规中矩的民谣摇滚，不过专辑的开场曲还是能体现出Joni上一个十年所积累的创作才华。“Chinese Café/Unchained Melody”的歌词暗指了Joni21岁时生下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子，无力抚养的Joni只能将她送给别人。这在她之前的歌曲“Chelsea Morning”“Little Green”也都有提到过。在“Chinese Café/Unchained Melody”里这段尘封的往事被描述得更为具体：“你的孩子已长大成人，而我的女儿却将我视为陌生人；因为我虽给予了她生命，却没能尽到养育的责任。”伴着抑扬顿挫的钢琴和梦幻流行风的吉他伴奏，Joni发出了深切的忏悔。另外如标题所述，这首歌同样借用了正义兄弟“Unchained Melody”里的歌词，三言两语便传达出Joni对匆匆岁月的妥协与无奈。近二十年后，Joni才与自己的女儿Kilauren Gibb重聚，可这次历史性的母女相认最后却演变得让人忧心忡忡。（2000年曾传出过Joni与其女多次发生争执的报道）“Chinese Café”作为Joni中年时期的一段不可多得的内心剪影，为其回首人生过往的同时也为其魅力人生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26.“The Tea Leaf Prophecy (Lay Down Your Arms)”——Chalk Mark in a Rain Storm（1988）

Chalk Mark in a Rain Storm作为一张synth-pop专辑有着十分出众的制作班底。这张专辑主要是在Peter Gabriel位于英国巴斯的录音室录制的，并且在开场曲"My Secret Place"Joni还邀请他参与合唱。Chalk Mark in a Rain Storm也是Joni当时的丈夫，贝斯手Larry Klein参与制作的第三张专辑。Billy Idol、Tom Petty还有Willie Nelson也都参与了专辑的献声。而这首歌， “The Tea Leaf Prophecy (Lay Down Your Arms)”，由女子组合Wendy & Lisa担任背景和声，在歌词中Joni化用了她的父母在二战时因占卜师的预言彼此相遇并坠入爱河的故事。“她在春天修葺花园；他却在冬天收拾花园的残骸。”Joni巧借时间的推进、季节的更迭，在前后两者强烈的对比反差之下，反衬出了战争给平民百姓带来的可怖灾难。Klein的键盘和贝斯固然是编曲的灵魂，但Manu Katché恢宏的打击乐，还有Michael Landau演奏的自带回音的吉他，所有这些元素组成在一起才使得这些回忆片段显得更加朦胧和真实，这也顺应了当时的流行乐编曲美学。

27. “Night Ride Home”——Night Ride Home（1991）

Joni时常因外界的纷乱和内心的纠葛感到苦恼，不过她偶尔还是有那么些心甘情愿让自己享受惬意时光的雅兴。“Night Ride Home”就是她难得的一次惬意时光。那时她和丈夫Larry Klein一同在夏威夷度假，而这首歌描绘了她与丈夫在一次夜归途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这首歌不管怎么听都是一片祥和与闲适：节奏本应是优哉游哉，可贯穿始终的蟋蟀声竟像是顺水推舟般与节拍融为一体，再加上Joni那无比舒缓，无比暖人心扉的嗓音。。对景物的细节刻画仍是她歌词的亮点——“跳着草裙舞的姑娘、弹着尤克里里的小伙子、陷入砂石中的拖拉机、还有那夜空中飞舞的烟花”，好像所有景象都是刹那间出现，却又刹那间飞驰而过。其实不是景物飞驰而过，而是Joni和她的爱人所乘的车在飞驰，随着他们脱缰的心飞驰。标题中的“ride”难道不是在暗示这一点？不过尽管如此，歌中还是能觉察出Joni不曾言明的一丝遗憾，那就是所有的这一切美景都无法留住。可是有一点Joni相信：“我爱这个在我身边陪我驰骋的人。”也许对于Joni来说，此时此刻，惟有爱情，可以无他。

28. “Come In From the Cold”——Night Ride Home（1991）

尽管Joni在80年代人气有所衰退，不过Night Ride Home这张专辑还是能够证明她还没有到才思枯竭的地步。不仅如此，Joni从未想过要迎合听众的口味，却是像往常一样“我手写我心”。她在这首歌里没有描写安逸中年生活的陈词滥调，而是回归到了以前自省式的主题，从年少时期的理想到成人之后的功绩，Joni在回顾人生种种的同时，也抒发了自己对孤独的恐惧，正如她在歌词中一遍遍重复的“Come In From the Cold”。纵使拥有那么多名垂千古的头衔和美誉，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渴望能被世人理解与接受的人。

29. “Borderline”——Turbulent Indigo（1994）

Joni于1994年发行的专辑Turbulent Indigo算是她后期的一大杰作，改变了她先前致力于实验音乐多年却一直反响平平的颓势。这张专辑听起来更像是她早期的民谣作品，而不像她80年代投身于合成器浪潮所制作的产物。虽然在“Borderline”里，Joni还是使用了一些电子乐器，但整体上她主要还是用原声吉他营造出轻灵的民谣质感。就和专辑里其他的很多歌一样，“Borderline”对当代社会进行了尖锐的讽刺：Joni在歌中哀叹由于“宗教、国别、团队、家族”引起的信仰不同而导致的分裂与隔阂。她还将世界描述为“长满虚伪的刺”，将现代人追逐名利的生活形容为“弱肉强食的动物竞争”。

30.“Sex Kills”——Turbulent Indigo（1994）

上世纪90年代是一个多事之秋，从艾滋的爆发到学校枪击案，从性侵的频发到环境的日益恶化，种种这些让Joni既感到义愤填膺却又对这个社会产生迷茫困惑，没有比“Sex Kills”描述的场景更黑暗的时代了。这首歌的标题显然指的是艾滋病，但世纪瘟疫的降临只是社会走向畸形的一个前兆。作为一个末日预言家，Joni毫不避讳地把这些报纸上出现的大字标题摘取到歌词里：“办公室里的白领们愉快的自慰；游泳池出现强奸犯的魅影；还有托儿所里发生的惨案，小孩子们都要揣着枪去上学。”“Sex Kills”仿佛成了Joni早期创作的“Woodstock”一曲的反面，仿佛成了一种自我推翻或是自我讽刺。在“Woodstock”里她唱到“我们是星尘，我们是黄金”，可“Sex Kills”却在透露着这么一层暗示：“我们不是什么星尘或黄金，我们只是这个病态社会里的蝼蚁，苟且而狼狈地活着罢了。”

31.“Taming the Tiger”——Taming the Tiger（1998）

想要深入探讨Joni Mitchell的音乐就无法回避地要去理解她对唱片行业的痛恨。在60年代到70年代，她的同僚Bob Dylan, Neil Young还有Lou Reed，这些饱受赞誉的人即使是有过几次滑铁卢但其先前积累的名望也使得他们承受得起短暂的失败。但Joni知道，一旦她的作品被时代抛弃，她自己也会连带着被时代抛弃。她不仅是一个不断挑战男权社会的女人，连同她的音乐也变得越发的富有“挑战性”——怪异的和弦、冗长的旋律、还有那深奥得让人捉摸不定的歌词，所有这些都让播放流水线上出产的平庸音乐惯了的电台DJ们感到紧张不安。

“Taming the Tiger”是她对这充满阴暗面的唱片工业的妥协与逃避，尽管她还是在歌中猛烈抨击了她所鄙夷的东西，但终究她还是把她自己驯化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在这张专辑之后她渐渐退隐，并把精力放在了个人生活和视觉艺术上。Joni设法把这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转化为一段美妙的音乐，她的吉他像颜料滴落在画布上，勾勒出歌词中出现的月亮、星星与森林的轮廓。

32.“Both Sides, Now”——Both Sides Now（2000）

这张于2000年发行的名为Both Sides Now的翻录专辑封面是一张Joni的自画像。封面中的她表情漠然地坐在咖啡桌前，手中点燃的香烟和桌上的红酒是她多年的嗜好——从她沧桑浑厚的嗓音中你也能猜知一二。恐怕没有哪首歌更适于这首重制歌曲的乐器编排了。作为这首歌的编曲人，与伦敦交响乐团成员合作的Vince Mendoza获得了当年的格莱美奖。

当Joni在21岁写下“Both Sides, Now”时，这首歌便显露出了她惊人的早熟与智慧。她在50多岁时重录了这首歌，似乎是想将这首歌的魔力诠释得更加淋漓尽致。正如Joni后来回忆，许多管弦乐的演奏者在录制结束后都潸然泪下，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感动——她从容不惑，沉着冷静，全方位掌控着她歌声中的情感表达；歌曲中的人生见解不再是对未来仰望星空般的空想，而是这么多年来生活积淀下的真情实感。Wayne Shorter的高音萨克斯管不时在曲中穿插飘浮，像是Joni在对年少的自己挥手告别。“不断失去却又不断收获，”她在最后一段结尾唱道，“这就是生活的每一天。”

33. “Shine”——Shine（2007）

作为Joni最后一张专辑的标题曲，这首歌在剑指当代社会各种弊端的同时，既是一种哀叹也是一种祈祷。“Shine”这张唱片本身就很庞杂，能够让人明显感觉到它的体量：这是Joni继“Taming the Tiger”近十年来第一次在专辑里收录自己创作的新歌，同时她也将一首重制的“Big Yellow Taxi”收入其中。“Shine”这个词听上去也是一个很大很抽象的概念，因此Joni的胸怀在这首歌里也是无比的宽广——在歌中她要求世界上每个有需求的角落都洒满光亮，“请让光芒滋养土地，请让光芒浸润空气，请让光芒温暖水源。”可是她又转而将话题投向无情的战争，“请也给半英里处即将引爆的炸弹一点阳光”。这种反差一开始让人觉得纯属戏言，可这也正是Joni歌词中常用的艺术手法。我们都可以充当传播光芒的使者，却也都可以堕落为散布黑暗的爪牙，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着善良与邪恶。这首歌让我们顿悟到了这一点，又或许“Both Sides, Now”的云里云外就让我们明白了这一点，而创作这些人生箴言的Joni Mitchell，想必也会像那亮光一样，流淌进每个听众的心底，永恒不朽。

原文地址： Joni Mitchell: Her Art and Life in 33 Songs | Pitchfork

译文仅供参考，不足之处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