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生死、小猫咪
我家小白咪昨晚去世了。2014年4月22日到现在,真的不长,真的很愧疚。疾病诱因是换了他不爱吃的粮食,主要原因还是自己一再忽视他的意愿和行为,一个多月来因为饥饿消瘦引发肝胆病,继发糖尿病,最终肝硬化。具体也不多说了,给各位毛家长做个反面教材: 1 不要轻易换粮,哪怕是同品牌同系列不同口味; 2 猫不爱吃宁愿饿自己,甚至饿到肝硬化; 3 猫的任何反常举动都要注意,不肯吃饭,暴饮暴食,烦你闹你,该妥协就妥协,你犟不过猫; 4 体检测一下猫的血型,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猫咪血库非常黑暗,用了会内疚一辈子,最好是朋友之间互相知道血型,万一要用可以帮忙。
虽然饿了一个多月,小白平时互动啥的能跑能跳,打架还是横得一比,对比他胖的小黑、小黄和泡饭是绝对的老大,没猫敢在他吃饭前碰猫碗,别猫躺床上看到他来了会自觉滚下去。何况那时他还瘦了那么多。8号看他一直不动,趴在围巾上吹空调,我才觉得不对劲。就那时候他肯定已经特别不舒服了,可还是一摸就打咕噜。
唯一的幸运,是遇见了好医生,真的特别感谢我们教堂里姑娘的推荐。8号晚上考虑过曾经送医的申普和果果,但最终各种原因作罢。灵机一动问了我们教堂一直救助流浪猫的姑娘,她给我推荐了两家近的,我选择了其中一家,然后她还特别关照要找孙医生。第二天我妈匆匆忙忙去了,也忘了问什么,结果恰是年轻的男院长孙医生看的。我不知道这几年上海宠物医院发展到什么程度,因为上次去医院都是6年前,但这家医院和医生护士给我印象真的都很好,这种好当然是环境硬件上的,更主要是医生对生命尊重的态度和福利保障的关心。孙医生对病患家属的答复始终是理性中充满同理心,悲观中又始终相信奇迹。个人觉得对重病患者来说,医生的理性悲观比无端给希望更能安慰,对此真的很感谢。有需要的家长我也可以推荐。
短短五天想了很多。最大的挥之不去的疑问是:为什么我的错误决定,最后是另一个个体付出生命的代价呢?当然理性来说,错也不完全在我,过于自责也是傲慢的体现。但是总会这么想,总会很后悔,有遗憾,而这也成了一种痛苦记忆,必须背负。以前我只知道强者理应保护弱者,而现在我知道原来强者没能保护好弱者的时候,也会这么痛苦。周六半夜,孙医生下了病危,说可能挺不过去,并询问了一旦紧急情况是否需要心肺复苏和是否同意安乐。我和菁菁赶忙去医院陪了通宵,我妈陪到凌晨2点,孙医生也几乎陪了通宵。结果虽然状况很差,但没有进一步衰弱的迹象。早上医院开门,菁菁回家睡一觉,我从医院出门去望弥~撒。
医院走到教堂是一条直线,四十分钟的路上,脑子乱成渣,眼泪哗哗哗。虽然一直觉得给予个体死前生命的尊严是必须的,但真的要面对安乐,还是免不了一种“我谋杀了”的强势错觉。这种不安的负罪感很难消退,我和三位认识的神~父都说了猫咪生病的事情。一位养了好多猫的神~父为了安慰我,还给发了好多他自己猫咪的照片和视频,我看了当场就笑着哭了。期间朋友晓洲,一直关心着病程,甚至帮忙在北京挂号请医生读化验单,其实他家两个猫哥哥和猫姐姐也病了,从年初二到前几天他都一直没怎么睡好。俊大给的猫肝病护理手记也是真的很帮忙。还有好多朋友关心猫和我。我爸也每天打电话问猫,因为医院离他家很近,每次电话都是一种“你小子竟然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语气。还有我妈,这几天煲电话粥也都是在回答她朋友关心小白的事情。虽然我情绪压力大到处倾诉,还是很感动小猫咪得到了很多朋友的关心和爱,很多朋友每天在为他和我的平安祈祷。
弥~撒的时候,神~父说了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弥~撒之后我终于把所有的情绪和理智统一了起来,感受到了平安。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祈祷即使没有痊愈的奇迹,也有治愈的平安。也想起大学的时候,请复旦的顾晓鸣来学院讲座,他曾就一个同学提问的残障人心理问题说“他们在替我们受苦”。我们只是比弱者侥幸,没有承担这么多痛苦;其实我们更软弱,才由别人替我们背负重担。我在想,生命对痛苦的理解,对世界的认知,也决定了他要背负的责任。小猫咪可以由我决定免受临终痛苦,我却不能提前决定把自己杀了。以前对此感觉不深,昨晚给死去的小白咪擦身体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正因为小猫咪不能自己做决定,所以代替他做决定的我,也有必要为他陪伴的缘故背负痛苦。因为我的智慧有能力体验到肉身层面以上的痛苦,所以我也无权拒绝智慧带来的副产品。否则好处不是都给自己占了。另外,出于对生物学的热爱,也释然:濒死体验这种口不能说、心不能意会、一辈子(大多数情况)只有一次机会的亲身体验,我才不要放弃呢!做好准备,也准备好那一丝没有被磨灭的探索生命的好奇心,受着走吧!这样到了亡后世界,我积极报名做被试,给有兴趣的心理学、生物学家报告心得体会。
弥~撒后,中午回家,小黑个不要脸的,这几天因为死对头小白不在感到非常高兴,于是傍晚被我薅到同一家医院,由孙医生做了个全身体检。其他两个猫,小黄和泡饭,都比我凶,抓不住,只能求主暂且保佑他们健康。后来小黑体检结果十分优秀,被医生夸奖,所以不能叫她“小胖黑”了。
和菁菁拎着小黑到医院,我心里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刚填完小黑的挂号单,就接到晓洲电话,问小白怎么样了。还没说话,就看到医生姐姐冲到我面前,说,快点快点,不行了。只好跟晓洲回情况紧急先不说了。看到小白在笼子里很痛苦地抽搐,孙医生和这几天一直照顾他的护士小哥哥都在旁边。我手托住小白咪的头,他又大抽了一下,接着深深吐了一口气,腹部就没起伏了。医生非常轻地说,是要看你最后一眼,应该用不到安乐了。医生把手放在他脖子上轻抚,没想到这时候又抽搐起来,最后还是推了两针麻醉。推针的时候,背后的医生姐姐悄悄把几张纸巾塞我手里,等看到咪子眼睛没了光泽,无法克制的心酸还是涌上眼眶。眼泪还没流出来,我就听到护士小哥哥嗷一嗓子哭出来,大个子男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我眼泪憋回去了。站起来安慰他,说感谢大家,我们和小白都已经努力过了。结果他更难过,还一把给我手里纸巾全抽走了。然后孙医生也开始大哭起来,站起来抢了护士小哥哥手里的纸巾。结果我两头安慰,更哭不出来了。虽然这种时候这么想有些怪异,但当时的情形真的有点好笑,当然也更感人。这里的医生和所有工作人员,真的很热爱动物,很打动人。希望小白也感到了这份温柔吧。
送走小白后,我和菁菁去吃晚饭。菁菁问,假设有人告诉你,有只新生的小猫就是小白,假设这是真的,你会再养他吗。我说,不会啊,我本来就很不喜欢天长地久的故事。她又问,但不是可以弥补遗憾吗。我想,功过不相抵,遗憾就应该好好记住。好不容易有了“三生三世”,还要守着同样的人和世界,真是亏大了,应该让小白好好见识大世界。回到家后,才感到累,看着家里那些一米八以上的橱柜顶,书架顶、冰箱顶,以后再也没有别猫爬得上去,再也不用担心书本、装饰物、储物盒半夜被恶作剧咣叽咣叽拍到地上,心里还是很难过。
小白咪照片也不放了,我拍照片一向很真实(难看),可以相册“我养你呀”里翻。
lafiona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死宅 (1人喜欢)
- 镜子里的玛丽
- 无边的彩色
- 吸血鬼给我洒圣水,这辈子值了 (2人喜欢)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