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答复
“入围是实力,得奖是政治”,我也很赞同这句话,电影评审并不是一件完全公平的事情,有评审者个人的审美倾向,也受国家之间政治博弈的影响,如果用得奖来判断一部电影好坏的确有失偏颇,即使大众有以奖项论英雄的意识,但电影人至少要有一点自持,守住清醒,保持批判。
关于电影与文学之间关系的论争已久,我更赞同德勒兹的看法——将电影脱离出文学,电影语言和文学语言是突破了次元维度的,电影语言是媒介是摄影机,而文学语言的媒介是文字,这两种媒介决定了电影和文学最根本的差异性。文学是通过文字让读者产生想象——在这个过程中,读者接受到的信息是从0—100的飞跃,而这中间的过程都由读者自己进行创造。但是电影则将通过摄影机将具体的画面传递给观众,这可能是一个从0—20—50—70—100的过程,也可能是从0—50—100,但绝对不可能像文字一样从0——100,诚然电影的视觉化消除了观众们一部分想象的空间,但在具象视觉效果之下,色彩形状作用等等概念都会指向物体背后的隐喻。
正如电影中雪地里的画面,如果把其转换成文字,倘若作者简短的写“雪地里是坍塌的房屋”,又有多少读者能够将其联想到心脏的隐喻呢,但是当画面将其呈现出来的时候,一切一目了然,可能对于有着长期观影习惯的人而言,这个隐喻非常明显,但是否对于大众而言,这同样是一个明显的暗喻呢?
我之所以觉得这个场面非常好,是因为除了隐喻之外,它还回到一种原初,这个地方是承载渡利年幼时的记忆与痛楚的地方,也是一场回望,成年人们追溯苦痛时,却发现原来苦痛从原点起就已伴随着自己,所以家福站在雪地里痛哭,这是成年人面对心里溃坝之处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只能忍耐的绝望。雪地除了心脏的隐喻以外,更像是一种包裹,渡利和家福站在山顶,看着远处被雪覆盖的村落和房屋,积雪或深或浅,或许积雪所暗喻的正是或深或浅的伤痛,日光之下无新事,心理的创伤在并不只属于渡利和家福,而是存在于整个世界和宇宙中,个体无法抵抗这种力量,就只能带着这种悲伤的力量活下去。
再说一下poor porn,也叫 poverty porn,译做贫穷色情片,大致意思是通过描述穷人的惨剧来获得观众或读者的同情心,为了满足观众的某种需求而将穷人客体化。在我读完《活着》和《第七天》之后,这种惨剧porn的感受格外强烈,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某种关于贫穷、暴力和毁灭的欲望被满足,而福贵依然能够“乐呵呵”的活下去,这是一种最为理想化、光明的结局。我读《活着》的时候,也曾经感叹过福贵的坚韧,但现在重新想想,又是什么让福贵活成了这个样子呢?他只是中国近现代社会变迁的缩影,是时代的牺牲品。
昨天我们谈到宏大叙事,什么是宏大叙事呢,当我们谈论战争,谈论爱国主义,谈论政治,谈论一切遥远又很崇高的概念时,我们就活在宏大叙事里,在宏大叙事里是看不到个人的,人为了信仰而活,人是无欲望。
扯远了,继续说《驾驶我的车》。这部电影我是三天才看完的,确实很长,是一种观影挑战。这是一部好电影,但是好看吗? 我不知道你对电影好看的定义是什么,但是这几年我对电影好看的认知越来越宽泛,喜欢叙事高潮迭起,电光火石的,诸如漫威、迪士尼、好莱坞商业电影。但这种喜好并不会影响我看小津戈达尔和侯孝贤洪尚秀。换句话说,好看的形态不止一种,紧凑的叙事能够调动观影的集中力,而节奏缓慢的好电影,却能制造出一种漫长的韵味,即使不断的中断观影,观众依然能够留在那种余韵里,这种余韵是由人类心底对于情感的共鸣形成的,这种情感的共鸣和商业电影追求的刺激是截然相反的,情感是由内到外的,刺激是从外到内的,只有在连续的,不断的加强的刺激下,商业电影才能够达到高潮,但情感是没有高潮的,失恋的人第一天会痛苦,第二天会痛苦,但没有人能说出哪一天是最痛苦的。也就是说情感是可断裂的,暂停的,即使从现实转换到电影里,情感的形态是不变的。所以如果用连续叙事节奏的观影习惯看待这部电影的话,确实不够好看,但跳出既有的观影习惯来看,这未尝不是一部好看的电影。
你所说的故事片和故事商业片,我不太理解,故事片是指独立电影吗? 这一部分我没太看懂,不过你可以看看《恋恋风尘》,看看侯孝贤是如何处理人的情绪和痛苦,可能只需要一个打火机,或者一个手表,足以见知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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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 注销 赞了这篇日记 2022-02-23 13: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