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交换日记 | 语言班学习反思日记 Part 1 220313
这学期来到德国交换,为期半年。在4月正式开学、进行专业课程学习之前,我们需要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基础德语学习。虽然语言班并不是必修课程,但我认为从零基础的学习者角度来观察语言课程,对于新手语言教师而言,也是非常难得的经历,因此报名申请了这一个月的德语课程。下面是第一周的学习反思日记。
3.8 第二天
今天是上初级德语课的第二天。因为与我所认知的“初级语言课”非常“不一样”,所以昨天算是适应了一天,今天开始记录一些学习反思(从学习者与语言老师的角度)。
其实在去年暑假也接触过短短一周的“初级德语课”,当时是因为参加了汉堡大学的暑期学校线上项目。在那段学习德语的过程中,那位老师的教学方式与如今这位老师的方式又是截然不同的。当时的课程完全基于一本电子类型的课本,教师全程将自己的屏幕共享(即那本课本,没有任何辅助的教学材料),完全依照课本中的内容安排及顺序,一一讲解。那位老师试图从一开始便全程使用德语与学生交流,这种在线的“沉浸式”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这次的初级德语课程,老师的教学模式又有所不同。不同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首先,对课本的使用程度。第一节课时,这位老师完全没有“用到”任何形式的教材、课本,而是以与学生对话的方式产出句子。这位老师似乎非常注意学生口语表达,特别是口语产出的数量、流利度,而不是口语产出的质量或语言准确度。可能是受到整节课“脱离”教材的影响,课堂中所涉及的语言点难度并没有控制,而是完全偶然、机动地基于学生在当前情境下所产出的句子。
也就是说,课堂中老师“注意”的语言点,可能在难度等级上完全不同,而是可能与其在实际生活中的使用频率有些关系。因为课程对教材的“脱离”、因为课堂语言点难度并没有“循序渐进”,使我在目前的学习过程中还是有些吃力的。但这种对课本的脱离、“循序渐进”的缺乏,似乎在第二次课的后半部分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这位老师开始以课本为依据,对之前所提及的部分语法(在第一课、第二课出现的语言点)进行了总结,引导学生完成课本上的基础练习。
其次,是个人对德语本身的“不熟悉”、个人本身在学习语言的过程中所展现出的某种“特质”。班上大约有16位学生,其中大部分都来自印欧语系地区,就母语本身的特点而言(如动词变位),可能相对于和德语“更近”。同时就口语产出的意愿而言,这些同学乐于表达,乐于向老师提问,而不太会“担心”自己的口语产出“是否正确”。这一点是我需要去关注、调整的部分。
第三,则是老师对学生提问的处理。这一点其实与上面第一点有些关联。因为老师的大部分课堂时间用于与学生的对谈,所以所涉及的语言点也因此势必存在某种随机性、偶然性。当学生提出对某种语言点的疑惑、发出提问时,这位老师往往采取的方式是直接的、比较“毫无保留”地回答,不太会“在意”学生目前所位于的语言水平。同时,当学生基于个人表达的需要,询问老师XX(某词、某短语、某句子)怎么说时,老师的回应也是“毫无保留”地回应,并且这种回应的对象,不仅仅针对那位学生,而是全班学生——将所涉及的语言项目(某词、某短语、某句子)写在白板上、解释语义、解释用法,不太会基于其进行一些机械性操练。
以上这位老师在教学过程中体现的“不同”,我不去评估其有效性,但其背后的原因或许可以分析。首先,是教学对象的特殊性。虽然这个班级的学生是零基础水平,但是有一部分学生存在短期的自学基础,另一部分则是完全未曾有过德语学习经历。因此,这位老师或许是基于大部分学生对德语已有的了解(即整体学情),来选择的教学方式。
其次,是教学媒介的特点。因为疫情的关系,之前的零基础语言班可能是以线上方式进行的。在线上进行时,可能无法如线下一般做到较为高频的师生互动。当能够与学生面对面接触时,老师可能也更倾向于选择师生对话(对谈、闲谈、聊天,etc)的形式来作为教学方式。最后,则是教师本身基于课型对教学方式的选择。这种相对“沉浸式”、注重口语产出的教学方式,可能更加适用于这种短期的(一个月)的语言班。
这两天我从惊讶、难以适应,到现在试图理解老师基于具体情境所呈现的教学方式。面对这样的教学模式,或许我作为学习者应该从自身出发做出某些调整,在吸取其教学方式的优势的同时,在课余也去“补充”“练习”“拓展”自己所认为必要的部分。
3.9 第三天
今天的发现包括:1.每节课前惯常的导入部分(时长?人数?导入部分所具有的教学意义的程度?)2.老师本身对某种语言、文化的倾向性;3.语言课“闲谈”部分话题的兴趣点;4.(对于学生而言的)日常生活话题教学;5. 每节课最后环节的惯常模式(last 2 victim);
首先,经过三天的语言班学习,我发现这位老师开始在课堂教学模式/步骤上形成了一种“惯常”。在每次课的开头,老师都会逐一询问学生(“你昨天做了什么?”,一共16位学生),只要学生们的回答中出现了一些生词(大多数情况下会出现这类状况,并且学生并不会体现将生词的德语查出来,而是直接在回答时使用英文作为语码转换),老师就会将生词赋予某种“教学意义”,写在白板上,甚至针对其进行适度的拓展(比如常用的短语、提问形式等)。针对“你昨天做了什么”的师生问答,可能会持续20-30分钟左右,这与我原本以为的课堂导入(2-3分钟)是截然不同的。在“考试目的性”不强、短期的、以日常生活话题为导向的语言班中,或许这样的师生问答可能能够“牵涉”出更多样的、学生实际生活中真正能够使用到的语言项目,或许也具有一定的教学意义。
其次,是老师本身对某种语言与文化的倾向性。这位老师在课堂上经常会表达对日语及日本文化的喜爱,并且似乎会将这种对语言及文化的积极态度转移至一位日本学生的身上。作为语言老师,其自身必然会有较为丰富的语言使用、工作或学习经历,也必然会因此对某些语言及文化更为熟悉,但是在多大程度上应该“开诚布公”、面对全体学生地对某一语言及文化表达喜爱呢?第三,则是语言课“闲谈”部分,这一部分也往往与老师所感兴趣或熟悉的语言及文化有关。当老师与部分学生就某一文化话题产生“共鸣”之后,在多大程度上应该就此展开一些对话,或将对话中涉及的语言项目赋予教学意义呢?
第四,则是对于学生而言的、日常生活中的话题教学。因为每节课中间会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学生们可以前往食堂买咖啡。老师通过前两次课“摸熟”学生的“轨迹”后,在这节课的休息时间之前,便引入了“如何买咖啡”这一话题,并且给出了较为常用的句式、短语等,请每一位学生根据自身的喜好模拟回答问题。这一话题教学是有趣、贴近实际的,但与此同时也是与食堂中所发生的的真实情况(比如是完全不同的“菜单”)不同的。如果语言老师能够在食堂中拍下那份菜单,或先去体验一下真实的、与咖啡师的对话,再进行这一话题的教学,或许会更加“有趣”。不过,我作为学习者,也可以主动去在生活中寻找“语料”(比如拍下一些菜单、咖啡店或面包店的展示牌等,去自主观察、学习“真实生活中所使用的的语言”)。
最后,是每次课的惯常结束——2 last victims。这位老师每节课下会请2位学生,就今天所学的内容,进行3-5分钟较为简短的对话。因为学生的水平差异、文化差异等,所以这样的“展示性”对话开展得并不顺利。(老师在这3天以来,只进行过一次10分钟左右的小组对话练习)。或许在最后留下3-5分钟,让同小组、同桌的同学,进行一些集体性的回顾、复习、操练,相比于观摩2位同学对话而言,更具有互动性、有效性?(因为在最后5分钟时,学生的注意力往往并不高。)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情况,让我对寻找language buddy产生了兴趣。
3.10-3.11 第四天与第五天
今天照例是一整个上午的语言班课程。所涉及的思考主要包括:1.关于数字教学的惯常训练;2.关于“真实”与“虚构”;3.关于语言班与课后作业的关系;4.关于每次“教师纠正”的程度;5.关于语言班中的“文化分享环节”。6.关于语言班的学生座位情况。
首先,是关于数字教学的惯常训练。因为这两节课涉及到了数字,这位老师所使用的有关数字的操练活动,其实与我之前的教学设计大致类似,今天算是让我“从学生的角度”体会到了这类操练活动的实际感受/效果。作为学生而言,我似乎对这类操练活动兴趣不大(因为不太具有创造性),但与此同时也认识到其必要性,语言表达的纯熟的确需要靠重复使用来获得。但是,因为我所说出的数字是“不具有信息意义”“交流意义”的,所以我作为学习者在口头表达时会有些懈怠、缺乏动力。如何为这类较为机械的操练活动,增加某种“信息交流”的意义,或许是我作为老师需要思考的问题。
第二则是关于“真实”与“虚构”。因为数字教学涉及到个人信息,如年龄、出生年月、手机号码等,因此,老师可能是处于“尊重个人隐私”的目的,在每位学生回答之前,都会说一句:“你可以make up any information”,学生可以“随意”选择数字的组合,形成与自己真实身份完全不符合的信息。但即使老师在每位学生开口前都说了这句话,但是几乎所有学生都还是选择“说真话”——介绍自己真实的信息。这位老师的做法(以及其背后的考虑)其实与我很像,在我每次讲到时间主题的单元时,也会提前跟学生说“可以不给出自己真实的信息、可以随便说数字”。但是,这次当我站在学习者的角度去体会语言课程时,我发现,相比于自己个人的真实信息是否“泄露”,我其实更愿意将语言与自己建立联系,当我发现自己能够用一门语言来描述自我、表达观点时,也就建立了与这门语言之间的某种关系,这对我作为学习者而言更加重要。
第三是语言班与课后作业的关系。作为一名新手老师,我在教初级班时总是“不敢”布置作业,一是因为班级性质(大多数是兴趣班),所以我不确定学生在学习工作之余是否有时间做“兴趣班”的作业;二是学生的意愿,我似乎会更倾向于“主动减少学生的麻烦”,担心学生不愿意做作业。但是在这次的语言班中,虽然德语并不是我的必修课程(也只是作为兴趣班而存在),但我对于每天适量的作业并没有排斥的态度。第四则是老师每次的纠正反馈问题。我发现,这位老师基本上只采取两种纠正反馈的方式,一是显性纠错——直接指出错误、给出正确形式;二是不引发学生对错误的注意,直接略过。至于所谓的重述、重复或澄清请求这类隐性的纠正反馈则是几乎没有的。作为学习者而言,我似乎更加希望这位老师能纠正我表达中的错误,而非略过。
第五则是关于语言班中的“文化分享环节”。第一节课(90分钟)之后,我们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在此时段开始之前,这位老师似乎习惯于以一次文化分享活动为结束的方式。比如,当学习到德语中的“名言/谚语”时,这位老师会让每一位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分享一句来自自己文化背景中的谚语;当学习“食物”主题时,则是各自介绍一种来自自己国家的食物。与其说这样的环节给我带来很多的文化知识层面的收获,倒不如说是一种较为放松的、从语言学习到休息的过渡阶段。在这个阶段里,语言课程的重心不再是德语、德国文化等,而是学习者本身;语言班不是某一门语言的独角秀,而是每位学生及其文化背景、语言学习及使用经历的分享平台。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