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注册

「自由职业者」系列访谈Vol.1:只要喜欢独处就可以做自由职业

Moridioteslres 2022-04-02 20:55:38

我曾经做过一次有关「自由职业者」的访谈，前阵子翻出来，觉得很有意思。这是一个身处局外让人感觉非常自由、但身在其中却充斥着各种滋味与境况的奇妙状态。有人满世界走准备捕捉一个瞬间，有人则呆在家里独自画画，有人回到了潮汐往复的海边老家，有人前往繁华城市的边缘地带，当然也有人，处于不停游荡的状态。

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其实大多数自由职业者，都处于一种游荡的状态，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时而非常紧绷，仿佛进入了随时都可能爆发骚乱的某个新闻现场，时而又极其松弛，也许会随机找到一个宁静的下午，去郊区湖里游泳。

这些朋友们，我第一次或者再一次访问了他们，关于他们的「自由」与「职业」，是如何结合或者离散的。因为此次邀请了很多朋友，所以大概会有3期关于「自由职业者」的系列访问，谢谢大家点开看。

"让自己的生活状态不要陷入某种绝境"

李亚楠

自由摄影师

1988年生于山西太原，现居北京

徕卡大中华区官方合作摄影师，ProFoto大中华区官方合作摄影师。《美国国家地理》全球摄影大赛获奖者，iPhone全球摄影大赛ippa获奖者，迪拜哈姆丹全球摄影大赛获奖者，英国皇家摄影协会RPS158届获奖者，三次美国玛格南基金入围，美国Abigail Cohen基金入围。

李亚楠作品：从酒店看大马士革

李亚楠作品：霍姆斯的战争废墟

李亚楠作品：在男爵旅馆里追忆往昔的老太太

M：做自由职业有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时不上班的契机是什么？适应得如何？

李亚楠：2016年底，我要去阿富汗拍照，提前做好了所有工作，但是当时可能某些原因，老板还是不放我走，于是心一横，辞职了算了。本来想着回来之后过完年再找份工作，结果也是机缘巧合地进入自由职业状态，直至现在。

M：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哪里，每个月平均下来大概能有多少收入？

李亚楠：主要收入也都来自摄影，有一些很固定的大甲方，也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临时的收入，但也全都来自摄影或文字。我这种收入是“大起大落”模式，大单子一单吃半年甚至一年，小单子也就是个房租钱。平均下来我也没算过其实，只能说与我的生活持平，没太多结余。

M：平时工作时间是怎样的，一般一天怎么安排？

李亚楠：开始干活儿了基本就是整日工作，一般一个周期十天到半个月，整日就是开车或者搭乘公共交通不停的换地方，然后拍摄照片。而且时间太灵活了，大多依托拍摄的需要而变化，还有地理位置的变化而变化。

M：接活的方向有给自己明确的规定吗？原则是什么？

李亚楠：我的甲方们还都挺好，对我在拍摄上没什么限制，每次都是“你想拍什么拍什么”，这其实挺难的，我更希望有细化的要求，但几乎每次都没有，我全靠自己把握。得满足甲方还得满足自我，所以其实每次拍的时候都挺“辛苦”。

总的原则肯定是要满足甲方，但甲方没要求的时候，更多的是满足自己。

M：合作机构涵盖了哪些？一般通过什么方式寻找这些平台？

李亚楠：由于我是摄影师，现阶段的国内摄影环境大多还是靠着人情世故相联系，得认识一些人才能获得某些拍摄机会和合作机会。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因为合作多了之后甲方和自己之间才能互相信任，才能得到“你想拍什么拍什么”这样的要求，而且流程很顺畅，前期洽谈到后期付款。有时候我也幻想过摄影能和网约车一样，把甲方和乙方之间通过某种平台做连接，但是细想一下，摄影是个需要创作的活儿，不好量化，量化了的东西都容易廉价，所以没办法通过一个第三方平台把彼此没有接触过以及合作过的人联系在一起，那样可能造成的问题会更多。

M：专业方向上，一般会通过什么方式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李亚楠：这个就太多了，那些虚无的文艺的都需要，什么当代艺术、音乐、电影、文学乱七八糟的都能提升业务能力。这些很潜移默化，大家应该都懂。我也基本是靠这些。我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比较注重亲历，也就是说，无论某个事件或者某个地方，我都更看重亲身经历，这是我过往的生活经验告诉我的。所以我才不断地走，不断地去看，不同时间相同地点往复去看，线性去看。这些东西有时候那些形而上的无法解决。

M：在你看来做自由职业最紧要的能力是什么？

李亚楠：最要紧的能力其实我不太清楚，因为我的甲方其实不多，而且相对固定，我不需要很灵活的去应对很多事情。我觉得要说某种能力应该是合理规划自己的生活吧，让自己的生活状态不要陷入某种绝境，不然很难继续。当沉醉于痛苦一段时间后，还是得面对现实生活。

然后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自身价值，并且输出它。其实甲方们愿意买单尤其是出一个合理价格的也正是此，并且自身价值能让某个人成为某人，从而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如果随波逐流，把精力都放在做一些可以批量化可以复制的事情上，要么是容易被大流淘汰要么就是永远那样了。

M：你在做自由职业的过程中，碰到的最大的一个坑是什么？

李亚楠：好像没什么大坑，只是反感人们喜欢问“你是干嘛的”，我们的传统思维总觉得人应该有个稳定工作，挂靠一个单位或者公司。然而我在填一些签证申请或者入境一些国家的时候，被问到职业我可以很自信的说我是self-employed或者freelancer，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是在国内尤其是像我居住的那种北方重工业城市，说自由职业那基本可以被判定是盲流子或者混社会的。虽然我也不在乎，但还是觉得整体的思维应该再跟与时俱进一些。

M：未来有什么规划？

李亚楠：去留学。

“只要喜欢独处就可以做自由职业”

RAY

街头艺术家，生于武汉。

2004 开始涂鸦艺术，任教于湖北美术学院壁画系、为国内唯一系统性涂鸦课程编写教材并担任讲师，接受《人物周刊》、《中国国家地理》等媒体专访，受邀参与国际国内多个艺术节，并为WWF（世界自然基金会）、巴黎嘻哈文化节等机构和艺术节创作涂鸦作品。

RAY部分涂鸦作品

M：做自由职业多久了？在一开始要怎样适应这种状态？

RAY：基本上就没上过班。2004年就开始涂鸦，那时还是初三。后来有些工作也不需要坐班，比如在美院教涂鸦课，需要每天8:30到课堂，一直到下午5点。就一直画啊，之后有很多人都看到我的作品，被媒体采访，就慢慢积累之类的。

M：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哪里，每个月平均下来大概能有多少收入？

RAY:我现在把单子都丢给队友了，说实话收入肯定比以前少得多。

M：平时工作时间是怎样的，一般一天怎么安排？

RAY：目前每天都画，偶尔周末蹦迪。我自己画自己的，不想做那些年轻时觉得有意义的事了，比如名气、市场、人脉这些，现在看来好浮躁，每天在家画画，偶尔接一点单子。

M：创作的时候状态如何？

RAY：我的创作一直都是两极化的，一个很纵欲系，一个很严肃。涂鸦的那个人叫wave，画画的那个是ray。我以前涂鸦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太严肃太拘谨，通常是细节很牛逼，但偶尔能得到感觉很棒的作品，所以就有意识的区分两者。

M：专业方向上，一般会通过什么方式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RAY：我觉得只要持续思考持续做就会提升。每个人的具体方式都不同，但一直做一直想的大方向保持没错就可以了。

M：现在在做什么作品？

RAY：我现在这个作品不是那种类似涂鸦那种燃烧状态和情绪的“纵欲系”作品，反而是一种很无聊很庞大很体系很严肃的作品，画了4年了。

RAY正在创作的画稿

画稿局部

M：在你看来做自由职业最紧要的能力是什么？

RAY：只要喜欢独处就可以做自由职业。

M：你在做自由职业的过程中，碰到的最大的一个坑是什么？

RAY：其实画画不能不关注外部世界，但不能只关注外部世界，更重要的是明白自己内心世界，只需要敏感的从外部找到激发内心的事物就好，不能迷失在外部世界，那样会很被动，最后变成潮流“艺术家”或者紧跟时事紧跟热点的那种“艺术家”，那很肤浅，没有加入自己的总结。

“没有合作机构，都是‘人传人’”

Anais

编剧/导演/广告人

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可以称之为斜杠青年，不过目前在各领域都没有什么成就。

M：做自由职业有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时不上班的契机是什么？适应得如何？

Anais：从2017年大学毕业起至今，我都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除了大四的时候在广告公司实习过三个月，至今没正经上过一天班。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契机，我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在当时，坐班的编剧还很少。不过现在，影视行业越来越不景气，大家为了求稳，许多同行也选择去影视公司任职了。而我一方面难以想象上班的生活，另一方面希望能一直保有随时可以去拍片的自由，所以仍然是一个自由职业者。

由于基本没有感受过上班的生活，所以谈不上“适应”，只能说一直如此，

M：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哪里，每个月平均下来大概能有多少收入？

Anais：我的收入来源其实非常不稳定。作为底层编剧，经常碰到忙活了几个月、只拿到几千块钱，最后项目突然黄掉了的情况。即便是payback还可以的活儿，付款周期也极其长，几个月到一年不等，很难凭这些款项去过一个稳定的生活。

大四的时候去广告公司实习，其实也是考虑到了自由职业的不确定性，多一门手艺就多一份存活的可能性。也感谢我当时的决定，因为到现在，在很多关键节点（如需要交房租的时刻），基本都是广告的活支撑我没有破产（即便一直都是濒临破产的状态）。

2021年由于自身原因，没怎么接活，平均下来月收入大概只有7k吧。

M：平时工作时间是怎样的，一般一天怎么安排？

Anais：这完全取决于当时都接了什么活。由于经济来源不稳定，所以之前的我基本上是处于“来者不拒”的状态——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三个项目中万一两个都黄了，那么至少剩下一个可能会拿到钱。但谁又能确定哪个活拿到钱的希望最大？所以只好都接。

最可怕的就是好几个活挤在一起，基本就是在项目中连轴转，现在看来其实是需要极大的时间规划能力。我其实不太擅长这些，只好硬扛。一般醒着的时间就被工作堆满了。

如果一段时间内只有一个项目，那么我会在我想工作的时候工作。也是因为不太有时间规划能力吧，所以比较随心所欲。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M：接活的方向有给自己明确的规定吗？原则是什么？

Anais：在上一个问题中其实大概阐述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由于2021年患上了惊恐症的原因，我决定不再“来者不拒”，而是根据自身情况选择到底接什么活，也留时间给自己写自己的剧本。（当然，也是因为今年我选择了回老家，住在不需要花房租的村子里来减低生活成本，否则很难做这样的决定）

认真想想的话，在编剧范畴的原则是，在“能拿到钱”和“项目所能给我带来的成长”之中做均衡吧。但最重要的是：靠谱的项目优先。所以曾经合作过的靠谱甲方、和好朋友一起参与的工作优先级会比较高。

而接广告活儿的原则是看性价比，没那么复杂。

M：合作机构涵盖了哪些？一般通过什么方式寻找这些平台？

Anais：基本没有合作机构，都是“人传人”。其实也是因为这个行业还不够规范，大家基本都只靠最传统的人际关系。

Anais回老家后

M：在你看来做自由职业最紧要的能力是什么？

Anais：耐受力。自由职业其实是极具风险的，需要承担极大的不稳定性和经济压力。简单来说，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出现任何事故，都没有其他人能帮你扛。可以妥善处理压力，在现在的我看来才是最重要的。

M：专业方向上，一般会通过什么方式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Anais：实践最重要。每接一个活，业务能力就多成长一些。即便是黄掉的活也能给点经验值。

M：你在做自由职业的过程中，碰到的最大的一个坑是什么？

Anais：项目费用“到手刀”？某个项目第二次合作时，我默认是按第一次合作的方式来pay，但结果付款的时候缩水了近乎一半——就是因为我信任对方没有在第二次合作时提前谈钱，当然这也是我的过失。最后还是我去理论才多要回来一点。

然后就是某些一直拖款现在完全没给的项目。之前做过的某个广告项目，还有五千至今没给我，已经两年了。btw，去年十月份我问对方什么时候能把尾款给我，对方跟我说“别急”。

M：未来有什么规划？

Anais：把病治好，好好活着。学会承受不稳定，去拒绝我不太想干的项目。学会和甲方要钱。努力把自己的剧本写完。

“坐地铁或者散步时会想：怎么把这些建构起来”

宗城

广东湛江人，1997年生人，文字学徒，足球爱好者

做了一个方言味比较浓的播客《席地而坐》。曾获香港青年文学奖、广西师大书评奖，入围深焦影评大赛决赛。作品散见于《单读》《西湖》《ONE》《作品》《广州文艺》《澎湃新闻》《端传媒》《财新周刊》《SIX TONE》等杂志或媒体，已出版作品集《至少还有文学》，目前正在写小说和做公共空间观察。

M：做自由职业有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时不上班的契机是什么？适应得如何？

宗城：两年有余。2019年夏天，本科毕业开始。契机，厌倦热点输出，想沉淀下来看书和写作。自由职业不上班，不等于不工作，有时候比坐班制工作更累。最好有副业，不要孤注一掷在一条路上。毕业后，赶上疫情，有些波折，过去供稿的媒体，倒了一些，不过现在自己的状况还好，如今，除了写作，我还在做播客、采访，同时探访废墟和城市公共空间，收入跟一般上班族差不多。今年开心的事，是出了第一本书。这两年，母亲不知道我自由职业，她叮嘱我不要辞职。我说好，继续在自己的兔子洞里捉迷藏。

M：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哪里，每个月平均下来大概能有多少收入？

宗城：媒体、文学杂志、兼职。收入浮动在每月一万到三万之间。退税那个月比较高。

M：平时工作时间是怎样的，一般一天怎么安排？

宗城：早上八点起来，晚上十二点左右睡，有时候熬夜。每天写三千字。阅读，跑步，做播客，有空踢会球，其他时间没有规划。

再详细一些的话，我一般早上起来先睡会懒觉，因为我的电脑就放在桌子旁边，起床就直接敲电脑。出去散步时我会带手机，有灵感就记在手机备忘录上。我坐地铁或者散步的时候会想：怎么把这些东西的建构起来。我有时想到一个点，但是这个点怎么成为故事，我会在走的过程中先想好，回家后伏在电脑前，花两三个小时把结构完成，然后计算好花多久写完。我一般晚上比较有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