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是人的本性,但依然有人悖逆本性去爱。
#The Tale of Thomas Burberry
很感动还有人还记着我十八岁生日的几句话,遗憾的是我的故事好像从来不是讲给她听。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深知所有感情都是不对等的,希望努力经营一段关系的目的是发现自己的价值,变得更优秀,而不是陷入自我感动。
确实从第一次去伦敦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城市,迂腐古板的英国人遵循着他们的繁文缛节,但更让我痴迷的是这份刻板与谦卑和他们的自由与傲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每一次回想起在西敏寺看见两个身着Trench的绅士撞到一起,互相鞠躬深深致歉,再转过头厌恶的皱眉轻轻拍打被对方触碰过的布料,眼神里藏着哈丹格尔峡湾里的冰山,我无比着迷。
高中买了第一件Burberry,那时候只有中大国际的一家精品店,和朋友配了两条经典的米色和灰色格子围巾。虽然确实是因为买不起Trench,但安慰自己这也算是英伦风的标志了,搭配off-white帆布风衣,高领的针织衫上穿着新伦敦,迫不及待的同校园里的运动男孩、潮流酷盖割席而坐,但态度上是绝不能有看不起的意思,必须若无其事的告知只是家人买的而已,我乱穿罢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很少愿意谈起品牌认同的观念,这片土地上大部分人还是不能接受这种商品,斥为消费主义。我一向否认这个论断,购买早已不是单纯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不愿意为品牌、为服务、为环境等心理满足感付费的人当然可以简单的将这些他们认为是溢出的价格当作智商税,没有对错之分,说到底是消费观的不同,是个人选择而已。
有点想笑,对世界上所有人观点的包容,何尝又不是一种对天下人悲悯,无比狂妄的自大。
内心的傲慢感觉还是被埋藏很深,不同时期人认识的我完全不同,甚至在同班同学眼中的自己都不太一样,永远记着高中三个整天形影不离的女孩分别评价:
“她坐我前面就像一座冰山,特别古板,底线高的吓人”
“她好有趣啊哈哈哈哈哈也很贴心很会安慰人”
“我感觉她好谦虚,不过听说过分的自谦其实就是自大”
十几岁的时候那样自行其是,以为洞悉人性、伪装得体,看周围人都是一群被操控的动物,心里有些超脱的不安,有些甜蜜的痛苦。
现在想起来又只是觉得好笑,自命不凡果然是刻在染色体上的癌症,我们都是该死的那一类人,不过庆幸的是自己知道染病了,家里那么多年长死在子宫里不自知,作为一块胎盘活着还洋洋得意。
自以为是的伪装偶尔也会疲倦,每当在熟悉的岸边坐下,总有一块石头依旧不停地与我潺潺细语,我们悄悄地讲述世界上最好听的故事,它们来自大地的心底,最后要去给永远听不够的大海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我那时还以为在石头的心里自己也是这样一块石头。
青春这一阵偶尔划过的风,会在某个夏天的夜晚袭来,猝不及防,无法安宁,与你形影相随,挥之不去,将嘴边很多想向人确定的言语携走,不经意间,也吹得我泪流满面。曾经向云雾飘荡的远方眺望,发现这个无限蔓延的时期里,什么东西都有,可惟独没有尽头,悲欢离合远在地平线以外。可我还是坚持眺望,只是坚持这个姿态,等到青春真正落幕了再来收集对她的感受。
Burberry的英伦形象是我对青春期待的样子,本科时候这个牌子的成衣鞋款配饰购买了一件又一件,但再也没有思考过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觉得我不再年轻,再也不能让大衣像斗篷一样起舞,一同策马踏过残坦断壁,掠过苍松古柏,来到山崖上沐浴夕阳。瓢泼的雨打在风衣上,纷扬的雪落在围巾上,我心静如水。
慌乱躁动的青春在持续几个月的一地鸡毛中仓皇落幕,一生一次,再不能回头。巧合的是,虽然都曾有过分开,但开始与结束时身边还是同样的脸庞。
故事的最后,想起来有人曾经说过万事万物持续流变,真爱的东西尤其不可能一直存留,如朝霞,如春花,如爱人,如朋友。我对她没有说出口的回答是,总有一些面容,将在我心中永驻,因此我不再过问人世间的残酷。
又想起很多年前在高中门口等待的样子,她好像瘦了,个子变高了,头发也长了,背影陌生到让我觉得,见面是上个世纪的事,然后她开口叫我名字,我就想笑,好像自己刚刚放学,离开教室五分钟而已。
在最后一次分别时深深看了一眼背影,和十九岁那年没什么差别。
这几日上海天气真好啊,热的像七月,但我还是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于是赶紧把头埋低,抱着胳膊,侧身进去电梯,将美好放在心里。
我觉得,对吧,我们只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