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的饥饿回忆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在上海这么高频次的饿肚子。
去年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就狠狠地让我体验了一把饥饿——那个时候第一次工作,做什么事情都随大流,虽然是弹性工作制,但是同事们下午普遍7点往后才下班,在下班前,正是员工们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忙,我坐在那里自然也是不敢下楼去吃饭的。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每天都12点多吃饭的我,往往才五六点肚子就咕咕叫,直到7点钟下了班才飞奔下楼去便利店里买一份剩下的便宜便当解决一下。后来和大家熟悉了起来,我才发现,其实很多同事都会在四五点不那么忙的时候,假装去上厕所实际上却下楼在便利店吃热乎的关东煮,迅速吃完以后,就飞速上楼,神不知鬼不觉。就这样,我也学会了在五点多的时候,偷偷下楼,便利店吃一份好的,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上楼继续干活,上班的饥饿问题才就此解决。
后来其实在很多情况下也饿过肚子。例如一个人去南京东路逛街,逛饿了也不敢买吃的,因为物价太高,而我还在实习,就算全勤一个月也不过不到2500的工资,一分钱就算掰三瓣都不够花,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是旁边有一家吉野家,我可能犹豫犹豫都不会愿意进去吃。最后只好饿着肚子回自己在郊区的破房子里吃在便利店买的便当。其实我是不那么喜欢吃便当的,菜太少,饭太多,每次饭还有一大半,下饭的菜就没有了,可肚子又完全没有饱,只好硬着头皮把白饭塞进肚子里,勉强让自己的肚子不要再叫。
再后来就是去年七月的台风了。那个时候女朋友来看我,两个人住在不到10平米除了一个床、一套桌椅、一个放挂了衣服就关不上门的衣柜的和超级迷你的卫生间以外就容不下他物的民房小隔间里。房子太小,甚至没有储存食物的条件,所以在女朋友来之前,我从来没有买过新鲜的肉和菜,只偶尔用小煮锅烹饪过几顿快捷拉面。但是台风来临,连地铁都停运了,我和她担心会没有外卖,最后两个人饿晕在出租屋里,就在陪我去医院打针以后,在马路对面的永辉超市里购置了一些五花肉、茭白一类的食物。我还记得,在这次台风前,女朋友说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茭白。我用煮面的小煮锅简单的用油、蒜和小米椒炝了个锅,然后放入五花肉煸炒出油,呈现金黄色带一点焦黑的模样,再放入茭白,一顿爆炒。房子里烟雾缭绕,呛人非凡,我们开着门窗,也无济于事。但是最后的成品,因为油大,味道是非常香的。因为没有电饭煲,所以我们配上超市一起买的馒头,一起下肚。一口茭白,一口肉,再狠狠咬下一块馒头,不习惯吃馒头的我,一顿饭都要吃掉一个半的大馒头。不过小煮锅毕竟功率小,每次看完病买完菜回家,再备菜,炒菜,每次吃到嘴的时候,往往都晚上七八点了,在馒头入嘴前,也总是要饿好一会儿。
今年2月底回到上海,重新开始新的一份实习,特地找了一个带厨房的房子,想着决不能让自己再饿着了,却不想4月开始的封闭管控让我重新拾起了饥饿。在封闭前,我也有尝试过去买一点物资,但是当时是绝没有想到会封闭这么长时间的,再加上大家恐慌性的囤积式购买,我也没能在封闭前最后几天买到一块肉、一根菜,只是象征性的买了点罐头火腿肠一类的。感谢这些罐头,虽然我一直没吃,但是堆在那里,给了我很多撑下去的信念。我的冰箱里一直常驻两颗大包菜,每顿饭,我就撕2片包菜。包菜于疫情期间的我,就好像火柴之于冬夜里的卖火柴女孩,我每吃掉一片包菜,就获得一分热量和希望,等我包菜消耗殆尽,我也可能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消逝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夜晚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在我的屋子里堆满各式各样的罐头和主食,冰箱里藏满蔬菜。对于现在的境况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被食物撑满的圆溜溜的肚子更让我向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