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生命
荆棘鸟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就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停歇下来。然后,将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在荒蛮的枝条间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于是,孕育出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的歌声。
篱下的蝴蝶永远是曼妙轻盈的舞姿、婉转地飞旋。然而,何人彻悟蝶变的焦灼与艰苦。当满园花艳夺魁,它们必须靠自己积蓄全身力量挣破厚茧,好似一刀划破温柔的牢笼,一跃而生,来不得狂躁,来不得安逸。
袁隆平曾说:“我的工作让我常晒太阳,呼吸新鲜的空气,这使我有了个好身体……我梦见我种的水稻长得像高粱那么高,穗子像扫把那么长,颗粒像花生那么大,我和我的朋友,就坐在稻穗下乘凉。”其话语朴素,但每个字眼都折射着袁隆平崇高的理想和不懈的努力。他自一九七三年的“南优二号”继往开来,在风雨里刷洗,在烈日下暴晒,只是为了造福于全世界人民。谁也不曾遗忘袁隆平,因为,在金秋的丰收里,我们又想起了他。
法国探险家夏目睹他哥哥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崩中丧生,如此致哀:“你到世上与离开只是一瞬间,但你将与阿尔卑斯山一样永恒。夏愿做雪山的独行侠。”因为每一次,那前面总有着一种诱惑,那是延续生命的初衷。
每天勾去旧的日子,每年换上新的挂历,便叹息人生苦短,便想到来日无多,于是我们就千方百计地为自己的人生造桥铺路,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提灯寻影,灯到影灭。困厄或喧嚣禁不起蹉跎,即使是积劳致残的史铁生,经历肉体上的挣扎和心灵上的洗礼后,却以健全而丰满的思想唤醒了残缺的身体,让他心血所倾注过的地方如铁一样的生着。二零零二年,史铁生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授奖词中有说:“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同构在了一起,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来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
人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中最脆弱的生命,宇宙中的任何力量都可以毁灭他,但是人又是一根会思想的苇草,人知道自己的有限,知道自己会死亡。史铁生知道这无法改变,又无法逃脱,唯有让残缺的生命极力张扬,将不够的日子尽力充实,来弥补上天留给他的遗憾,消退心中的惶恐。从而,他下肢瘫痪以来,返回北京,潜心于文学创作,在那荒芜的园子里,花了几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对生命的思考与解读,这一过程艰苦,却又必要。因为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承载了新的价值。当他遇见他最崇拜的明星卡尔·刘易斯时,没有丝毫卑怯的阴影,只因他意识到他的价值不亚于卡尔·刘易斯的九秒九九。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因为我们对生命有万般眷恋,因为我们的生命如流星般短促,于是,我们不得不在有生之年奋斗不息!
窗外,夜色浓稠,晚来的秋风,请捎去我一份祝福:愿生者有不朽的爱,愿死者有不朽的名。生若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写于20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