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尘珂栈】《共生》（十）
第十章：想抱枕头睡觉
田鸿杰从见到赵珂的那一秒，同时感受到了双肺与心脏的存在，原来它们也被包裹在白色绷带之下，没有消失。那些组织和神经仿佛在重新生长出来，快速突破着边界，不断挤压着他的骨骼。
好疼。
他的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喉咙里很痛很干，之前插的那根管子好像还留在里面，让他说不出话。
赵珂裹着田鸿杰留在他房间里的那件灰色厚外套，穿着牛仔裤，两条腿细得像小鸟的腿一样。脸色白得发灰，眼下两团青紫，嘴唇也完全不是平时的颜色，憔悴得远远超出了田鸿杰的想象。
田鸿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发生了什么，弗雷德又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谁欺负他了？
诺顿大步流星地走进诊疗室，挡在了赵珂站的地方和田鸿杰的病床之间。
“你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知道他还活着就行了，赶紧回房间去休息。”
“他…”，赵珂半闭着眼，身体晃了一下。
“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基本指标都很稳定，已经恢复了部分自主呼吸，很快就能和你说话了。”
“我…”，赵珂的头往后一仰，手臂垂着，双膝往下跪，诺顿在他跪倒在地前托住了他的后脑勺，抱着他的腰，让他慢慢坐在了地上。他像个断线木偶一样四肢瘫软，身体完全受着诺顿的摆布。
田鸿杰胸腔里搅作一团，攥住身下的床单，低头看见自己正被约束带固定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诺顿轻按着赵珂的颈动脉，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他，“我来处理，你千万别乱动，别给我添麻烦。”
诺顿把赵珂抱上另一张病床，翻起他的眼皮检查，又摸着他的脸，叫他的名字，在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后，迅速解开他的外套，把听诊器伸进他的衣服里听他的心跳。他的脸慢慢转向田鸿杰躺着的这一侧，眼睛半闭，张着嘴巴呼吸，睫毛和鼻尖都有汗。田鸿杰看到诺顿皱着眉，怕他是心脏出了问题。
诺顿从药柜里拿出一根蓝色的小塑料棒，把其中的一端放进他的嘴里，托着他的下巴让他含了一分钟左右，又取出来放在床头柜上，边调整他的病床边留意着那根塑料棒。
“你血糖好低啊，不晕倒才怪呢”，诺顿丢掉塑料棒，念念叨叨拿来吊瓶架，立在赵珂的病床边。
赵珂被推注葡萄糖和扎入吊针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田鸿杰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醒来后是不是就又能活蹦乱跳了，然后跑过来问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有没有给他带好吃的东西。
诺顿走到田鸿杰的病床边， “你情绪别太激动，这样的话，我就不敢把他的病床放在你旁边了。”
田鸿杰点了点头，想要表现得乖一些，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躺在一起了。
诺顿在他们之间拉上帘子，把它调成了半透明的状态，让他能够看到赵珂。
这时候，弗雷德推开诊疗室的门，径直走到了田鸿杰的床边，“你终于醒了，不太好受吧。”
“赵珂。”田鸿杰用口型说，知道他会懂自己的意思。
弗雷德给他展示右前臂上贴着的纱布，“放心吧，我什么都没跟他说。你开始手术后不久，他跑到了诊疗室门口等，看到我就问我你是怎么受的伤，我说你被人类杀手的一发子弹击中了左胸，正在抢救。一段时间后，蕾希突然浑身是血地跑出来说你的心脏快要停搏了，问我还有没有拿到其他的药品，我在带回来的那个背包里找到了两种没见过的药，给了她。后来我们一直蹲在门口等到他们让你的心跳恢复，状况稳定下来。一直到全部的手术结束，他都没再和我说过话，结果从墙边站起来后就晕倒了。我怕会让诺顿和蕾希分心，就送他回房间去休息。以上差不多就是两天前发生的所有事了。刚刚听说你醒了，我就赶过来了，以为他在休息，没想到他来得比我还早。”
“他刚刚又晕了，低血糖”，诺顿无奈地摇头，给赵珂盖上一条毯子，“要是倒在别的地方，没人及时发现的话，还是挺危险的，等他醒了，我干脆给他打一针，让他今晚睡在这里吧。”
田鸿杰不知道过去的两天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赵珂身体状况这样不好，自己也差点就死掉了。
“谢谢你，弗雷德。”
“你是应该谢谢我。要是没有我救你的话，你都不止死三回了。”弗雷德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但是没有你救我的话，这里的仿生人可能都会死。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你好了，我再来问你吧。”
在弗雷德离开后没有多久，田鸿杰隔着透明帘子看见赵珂的手指动了，腿也轻轻地蹬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赵珂涣散的目光慢慢地聚在了他身上，用口型问他，“你疼不疼？”
田鸿杰摇头否认。
“骗人的吧。”
“醒了？”诺顿走到了赵珂的病床边，递给他湿纸巾擦脸，“你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赵珂接过湿纸巾按在脸上，“头晕。我当时好像正在和你说话，但是我不记得你说了什么。”
“你血糖太低，所以我给你输液了。你愿意今晚睡在这里吗？愿意的话就不用再挨一针了。”
“谢谢医生”，赵珂取下湿纸巾，偷偷看了田鸿杰一眼，“如果不麻烦的话。”
诺顿把他扶坐起来，“怎么会麻烦啊？你真应该尽快吃点东西。”
他舔着干燥的嘴唇，“想吃棒棒糖。”
诺顿摸了摸他的头，“吃点糖也行。”
“田鸿杰他是不是吃不了糖？他要戴着氧气面罩吸氧。”
“他目前还不行。”
“他吃什么呢？”赵珂盯着田鸿杰身上进出的管子。
“他输营养液。”
“哦。”赵珂把腿上的毯子拉到下巴处，在身上裹紧，打着寒战。
“你觉得冷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冷。”
“小东西，你这问题还不少啊。”诺顿又给他盖上一条毯子，“哦对了，藤来看你，你想见他吗？”
赵珂摇了摇头，“跟他说我没事就行。我们现在这样说话，会不会吵到田鸿杰呀？他在休息吧。”
诺顿指着田鸿杰笑，“你看，他正在认真地偷听我们说话呢。”
赵珂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田鸿杰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很喜欢听他们这样说话。
赵珂仰起头看着吊瓶，“医生，我想等输液结束，去我的房间拿枕头过来。”
诺顿调整他后背靠着的枕头，“这个不够舒服吗？我再给你垫一个。”
“不是，我想抱一个我的枕头睡觉。可以吗？”
“我让藤去帮你拿吧。”
几分钟后，藤走了进来，把枕头放在了赵珂怀里，“赵珂，你的枕头。”
“谢谢。”
“真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藤走的时候，也揉了揉赵珂的头发。
怎么他们都这么喜欢摸赵珂的头发？田鸿杰也想走到他面前，把他的整个身体抱进怀里揉乱再一点点整理好，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