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
小时候是没有电的。所以墙上通常有一个凹槽——用来放油灯。 但记忆中,对油灯也毫无印象。更难忘的是夜里炕上的火盆。红红的火照耀着黑暗的房间,人们围坐在火盆四周,影子留在屋顶和四周的墙上。
这时候可以将玉米粒放在盆沿,等一会它就爆裂开来,是极好的美食。大人呢?通常会讲各种故事。鬼故事是最吓人的。
听着听着,窗口的暗更浓稠了。而且,似乎有响动。于是往炕角缩了缩。最可怕的是要去厕所,怎么办?厕所那么远,还不肯丢下一个男孩子的尊严。狠下心,连跑带跳,气喘吁吁,每一个角落都藏着危险。
那时候母亲是老师,负责任的老师,晚上去学校给孩子补课。在教室,拿着蜡烛,在黑板上讲解。几个孩子簇拥着她。我在最外圈。不知道她们在学什么,只记得那一团黄晕。
什么年代,电灯可以一直亮起来?忘记了。却记得墙壁高处的喇叭。到时间就想起来,讲《三侠五义》、《薛刚反唐》。
初一时,搬家到街里了。后来开始上晚自习。快要下课的时候开始收拾书包。铃声一响就跑出教室,跑出教学楼,跑出大门口,跑向黑暗的小巷,向右一转,跑到大街。
路灯是明亮的。我的脚步踏在街道上,发出“啪”“啪”的响声。通常我快要跑到大桥头的时候,那些骑车子的学生才追上来。
我是没有车子的,但我不比他们慢多少。
考上师专后,生活无聊的很。周末坐火车回家,最后两站基本站在两个车厢之间的过道上,看灯火在熟悉的街道上亮成一条长龙。“呜呜”,火车喘息着停下来。随汹涌的人流走出站台,面前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路的尽头是家。
后来当老师了。也上晚自习。有一天突然停电,学校居然没有让放学,班长用班费买了蜡烛点燃,每个脑瓜前面都有一盏。明亮的光一朵连着一朵,整个房间涂了一层奇异的暖色。大部分学生都在写作业,也有偷着玩的。用笔碰触那烛芯,或者引导烛泪在桌面流动。发现我在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语文课本上有很多关于灯的句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这是壮志未酬的无奈和愁苦;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闲”字中有乏味也有洒脱。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灯火恰如人心,疏阔又惆怅。
而今,每年除夕去爸爸妈妈家。吃完饺子,磕头拜年后回自己家。楼房阳台挂满红灯笼,喜气洋洋的,那一刻,明白什么叫做万家灯火。
星星是宇宙的灯笼吧,它一直亮着,在指引谁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