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见者着实寥寥
前几日,与堂妹闲聊,她谈起被催婚的尴尬、周围好事之徒的眼光、七大姑八大姨的“热心”……以及自己始终坚持的原则——宁缺毋滥。末了,感叹:为何遇见真爱如此之难?寻寻觅觅等待多年,为何就没能遇见真正让自己死心塌地想要在一起的人呢?
这个世界,似乎从来不缺乏对爱情的标榜:从《诗经》中留下的那些情诗,到唐代传奇、才子佳人小说、民间神话故事,从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到西方的白雪公主、睡美人,从琼瑶小说,到如今的青春校园言情剧,从西方歌剧,到当今满大街的情歌,从民国时至死不渝的自由恋爱,到少数民族广为流传的殉情往事……

大学中文系的时候,教授曾说,文学作品两大永恒的主题就是战争与爱情。是啊,爱情典故如此泛滥,加上现今每逢节日商家反复推出的“为爱加冕”等宣传语、婚庆市场铺天盖地的红色一箭双心图样,以及婚假旺季办公桌上随处可见的印着甜蜜新人图案的喜糖盒,以致于我们都差点以为,真爱真的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曾经看过一组数据,人的一生找到灵魂伴侣的概率是六百万分之一,也就是在六百万人中,会有一个人和你非常契合。然而,有些人一辈子遇见的人的总数,也许都不到这个数字。
我们小时候经常看到一些类似的电视剧,剧情是男一、女二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恋爱好些年,然而当女一出现的时候,男一突然认定自己爱上了女一,这才明白先前对女二的感情只是友情而非爱情。导演、编剧想要告诉我们:友情不是爱情,它们是两码事。
80、90后一代,童年时多半跟着父母一起看过《一帘幽梦》。楚濂一直以为自己深爱颜值才华俱佳的绿萍,多年后才恍然大悟,自己爱的其实是紫菱,而先前喜欢和绿萍在一起只是因为享受带绿萍一起逛街时其他男生投来的羡慕眼光。所以说,虚荣不是真爱。
世界文学巨著《战争与和平》中,娜塔莎第一次见到安德烈公爵的那个舞会上,情窦初开、青涩天真的娜塔莎迫切地想得到一个机会步入舞池、引全场瞩目。在她无比心焦的时刻,安德烈公爵来了,向她伸出了邀请的手,于是她无比兴奋,她觉得自己仿佛爱上了这个男人。然而这真的是爱吗?如果当时,换成另一个相似年龄、长相不差的男人来邀请她,她是否也会爱上对方呢?答案似乎很明显。所以说,需要和渴望并不是真爱。

在现实中,我们也常听到一些类似娜塔莎的女孩,她们有着种种浪漫主义情结,例如军旅情结、医生情结……她们似乎比较容易对某个特定的群体产生爱慕。然而,如果制服、白大褂不变,而里面的人换一个,那么,只要对方长相不差、性格不错,似乎这种爱慕也同样会存在。所以说,情结不是真爱。
德国作家海因里希·伯尔的短篇小说《在桥边》中, 主人公——一个在二战中受了伤的德国士兵,在战争结束后被上级分配了一份工作:为每天在一座新桥上走过的人计数。显然,这是一份十分枯燥、每天只是机械重复的差事,而士兵也玩世不恭地对待着这份乏味,他还对上级部门充满了冷嘲热讽。而接下来,小说中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每天都要上桥两次,每次大概两分钟。每当她上桥的瞬间,士兵都会激动得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他感受到了一切原来如此美好,生命原来如此美妙!之后,只要有一天看不到姑娘,他便会觉得整个世上都黯然失色。
见不到你,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了任何意义,我的身心如同行尸走肉!这听起来多么像爱啊!小说中的士兵根本没有和姑娘说过一句话,作者对姑娘的外貌也几乎未做描绘,她只是一个十分模糊的影子。那么,我们试想,如果换一个姑娘呢,可不可以?或者换成一个天真的孩子,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呢?主人公在乏味、重复、毫无希望的工作与人生中,日复一日地每天等待她(它),以换取那短短几秒钟的愉悦和满足,而如果某一天没有等到,是否同样怅然若失?答案已经很明显。所以,乏味人生中的精神寄托并不是爱情。
如今,我们常常听到长辈劝年轻人“先婚后爱”,“物质对等的情况下,感情可以婚后慢慢培养”。事实真的如此吗?有时候,女生权衡利弊并与一个条件不错的人结婚,接下来在日夜相处的过程中,她隐约觉得自己开始依赖他,习惯了他的存在,然后用各种美好的想象和浪漫主义情思赋予了这段关系“先婚后爱”的名义,可这,确定不是——自我安慰以及虚荣心使然吗?
很多人问:为什么人们很难遇见真爱?真爱为何如此稀少?其中一个关键性的原因在于,真正意义上的爱只会存在于两个独立的个体之间,它是一种全方位的强强联合。你很好,我也不差,有你很好,没有你我也能生活得不错。那些带着虚荣心、想象力和为满足自身懒惰、疗伤的需求去求得的关系,其实,和真爱往往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然而现实中,我们大多数人本质上都是巨婴,没有真正自立的生活、工作能力,或者没有独立的思想、精神世界。心理学上认为,恋爱、婚姻关系的本质是人们努力从中填补原生家庭带来的缺失。而传统的专制型教育很大意义上决定了巨婴群体的广泛存在。因为许多人自身并非独立的个体,所以潜意识里,在亲密关系的处理上也就倾向于找个人去满足自身的巨婴、懒惰。这便解释了为什么真爱如此稀少。
舒婷在《致橡树》中写到: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刑法学教授罗翔老师说:如果爱只是一种感觉,那么当它遇到挑战,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除,因为我们很容易在不同的人身上获得这种感觉,所以移情别恋最经常的说辞就是,我没有感觉了。但真正的爱并非一种感觉,它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是一种彼此的牺牲和彼此的成就……
钱钟书先生说,杨绛先生是“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杨绛先生说,她考入清华,一是为了读书,二是为了钟书。
王小波对李银河说,“我老觉得爱情奇怪,它是一种宿命的东西”;李银河对王小波说,“你说对别的女孩是了解了以后就不喜欢了,我对别的男孩也是一样,他们没有意思,很快就见底了,可你却不,因为你的心里有一个泉是不是?它永不枯竭,永远不。”
美国最高法院历史上第二位女性大法官金斯伯格,在回忆丈夫马丁时说,“他是那个年代里少有的懂得欣赏我的聪明与才能的男孩”;而马丁这位出色的律师,说自己一生做的最值得夸赞的事,就是帮助金斯伯格实现了她的职业理想。

最后,回到开头的话题,我想对妹妹说:
愿你先强大自己,而后再外求于爱;
愿你用心生活,学会悦己悦人;
愿你此生足够幸运,于重重帘幕后窥见真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