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CA004】哲学史与实在论

作者:尤金·萨克
译者:@冬寂網路
哲学超超超简史

西方的哲学实在论基于三座支柱,三座摇摇欲坠,充满断裂的支柱,它们的色彩褪去,变得斑驳。第一座支柱是古典的柏拉图,柏拉图向我们引入了两种世界,一个是就在此地的世界,另一个是超越的世界,一个即刻给定的世界以及一个遥远或至少无法获得的世界,与此同时柏拉图的洞穴比喻有着很多的批评,其最基础的信息非常明确——“存在着更多”。简单的给定是好的,却远远不够......不,应有更多,或许我们已经与之共存却并未意料;但仍然还有更多。毫无疑问柏拉图从所谓前苏格拉底哲学家那里得知这些。这一观点空投向了一个既非创造,也非寻求的世界,自我凝视着这个世界,或许有些不知所措,感到恐惧或迷恋,并询问了一个原始的哲学问题——“是这个吗?”回答这一问题意味着区分出询问的是哪一个世界,哪个自我在询问,以及二者之间的问题性关联。我们已知对于柏拉图而言并非如此,超越特殊的椅子,书本甚至水母之外是一个抽象的,比任何椅子性,书本性,水母性更加完美的形式。在哲学中,柏拉图被多次推翻,两个世界的直觉却流了下来,尽管这两个世界经常采用不同的名字,每种名字代表了这个世界之中给定的和其他的世界的基本关系,另一个世界或许更为基础,但却并非给定——大写的一(the One),逻各斯,上帝,本体(noumena),大写的绝对(the Absolute),精神,权力意志,存在,绵延,过程,差异,大写的一......

第二座支柱是更为现代的笛卡尔。如果柏拉图给定了两个世界的直觉,那么笛卡尔则给定了彼此穿越的意义,笛卡尔最著名的观点,也是现在被俗套化的说法我思故我在(Cogito ergo sum)并不仅仅是对于自我意识,理性,人类主体的肯定,而是关于思想与世界的一种充分而必要的联系。更确切地说,肯定了人类思想和两个世界的共鸣,其中一个是即刻给定的,另一个则是并不透明,必须通过某些方式思考的。笛卡尔甚至进而暗示只有通过此在的世界才可以抵达超越的世界。《沉思集》的叙事弧线很明显地陈述了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仅仅穿着温暖的毛衣坐在火边,或许可以端着一杯咖啡进行思考。《沉思集》实际是一篇表演性的文本,作为角色的笛卡尔展示了他如何超过此在的世界。但仍然一路存在着很多的崎岖,此在的世界越来越变得不可信,更像是一个星云般的幽灵世界,其中充满了电子傀儡(animatronic puppets),机器中的幽灵,以及作恶的小妖。《沉思集》人人皆知的秘密是笛卡尔一旦开始走向了怀疑主义的道路,就再也没有停下来的理由(reason,同样指理性——译者注)。上帝(哲学家的上帝,笛卡尔,莱布尼茨,当然还有斯宾诺莎的上帝)终究会前来拯救,但我们却并不买账。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机械降神(deus ex machina)。诚然,《沉思集》中的反讽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环形:哲学家前往秩序之外发现自我,超越的世界更像是此在的世界,人们仅仅回到出发的原点。

第三座支柱是康德。不得不承认的是康德的作品十分枯燥(或许比黑格尔略强,黑格尔就是一个坏作家)但是康德的哲学混合了祝福——令哲学成为了一项有迹可循的工作,当然哲学家在康德之前已经有了工作,但他们更多栖居于宗教机构之下(“你可以讲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但不能碰生物学”等等),或是处于临时的区域,先于人文及科学的分野(例如笛卡尔是哲学家,数学家,也是新手解剖学家)。众所周知康德的批判哲学是对哲学面对面画界的学问。它说哲学并不是什么。“没错,你可以凭借兴趣论辩上帝的存在,多长时间都可以,但是你无法得到一个哲学上的明确答案,哲学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打扰这种兴趣——这些都是牧师需要干的事情。”同样,也从哲学作为优先于人类的大梦中醒来;它声称哲学不能做什么——很明显的一点是,哲学不能完全弥合现象世界(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世界)和本体世界(世界自体,除却我们经验的世界)。康德的批判哲学十分重要因为其本身就存在着矛盾——它是一种宏大而闪闪发光的,系统性的哲学,一种哲学的大教堂——主张哲学的谦逊……甚至是哲学的贫困。

但是即便是康德的和解也有着一个好结局,我们或许不知道存在于自体的世界,但我们可以知道我们如何得知,我们可以研究世界呈现在我们面前是什么样子,或许——也只能或许——我们可以至少最低程度地推测仍然存在“更多”,为我们留下印象,我们可能以扭曲的方式直觉到它。
从特定的灭点来看,西方哲学的历史像是略带惊慌的狂热,试图掩盖对别无他物的怀疑。所有激情而焦躁的,对“应有更多”的论断都掩盖了令人失望而忧郁的“仅此而已”。

这些令第四座支柱变得可能——尼采——他兴奋地断言,“就是这个!”因此实在论返回了消极的根源。
***
幻象(I)
“一切有形仰赖于无形——有声仰赖于无声——可感仰赖于不可感,或许思考仰赖于无思考。”
***
因此….一切皆为设计而成
在哲学史上没有单一的,公认的对“实在论”(Realism)的定义,而是依赖于人们思考哲学之中的什么,担忧(concern)和大笑都是偶然的。几乎所有的哲学家都依赖某种实在论论断,实在论论断可以终极地说明“事物的方式”——无论反直觉多么怪异。事实上,正是这些主张对现实来说是是违反直觉,且“怪异的”。然而随着不同意越来越多,学派随之诞生,大部头的学术著作开始出版,学术部落主义形成。
对于很多哲学而言,不确定性的地方在于在两个类似的声明之间进行声明。哲学史学家只能简单地枚举不同哲学家提出的不同实在论,彼此相关,遵循顺序的进步:柏拉图式的实在论(我看到的世界),亚里士多德的实在论(抽象的形式与世界密不可分),黑格尔式的实在论(作为对称于其思想结构的世界自体),怀特海式的实在论(过程,生成,以及最基础的变化第一;实体,对象等等事物其次)等等。另一个角度则是夸历史列出不同种类的实在论,他们是跨越历史时期不同个人的产物:朴素实在论(表面和实际皆一致),认识论的实在论(真实不同于表象,真实依靠抽象的宇宙;哲学的目的不仅仅是质问表象,也质问宇宙),以及本体论实在论(实际存在,即便并非真实)。

但是我们应该在这些列表中提出另一种形式的实在论,多亏康德,我们可以称之为批判实在论——一种并不假设真实—无论是否有形—可被准确认知的实在论。这几乎等于不可知实在论,虽说我们已经开始,对于康德来说,就是适当的方式从哲学的领域出发。康德向我们呈现了最为现代的实在论,与此用时也是前现代的(我们甚至敢说是神秘的)。
所见即所得

将其简化到极致,我们可以说:哲学实在论来自于相近却又截然不同的两个方面。首先是“所见即所得”,试图在没有主体差异也没有理念更没有扭曲的情况下理解事物。其二则是“只有事实”,或者说不在,或者说在不依靠推测,假设,猜想,期望的前提下理解事物。某种程度上,后者伴随着前者而来。在前这种,看上去价值中立的,对于“事物的方式”的接受很大程度依靠认知主体的经验——当然还有测定实在论时并不可靠的主体经验。“所见即所得”,没错,但我的所得并不一定是你的所得,反之亦然。虽然没有完全抛弃经验感知数据的领域,我们却随后穿过经验这个常年具有问题性的场所,转向了第二种观点。作为研究对象,真实可以被确证,测量,分析,说明。我们可以将经验解释为详细的认知功能的建筑学(可感,可理解,可理性),或是世界作为研究对象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括号”,再或者有人将生成置于存在之上,将连续置于离散之上,将过程置于结果之上,或者有人从现实转向语言,逻辑以及符号,再或者有人借用数学集合论的描述性严谨以及其管理部分和整体的能力。方式多种多样,但是结果是现实无法争辩,不关乎我们的欲望,梦想以及希望。但这也会导致问题,总是有人在测量,已经觉得从了我们今天需要玩哪个逻辑游戏,确认的原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标靶。“科学”实在论的神化是一种重言式(tautology)——真实是...真实。除此之外,某人的真实是另一个人的幻象,无论——或是由于——测量有多么完备。
***
如何对待思想
实在论哲学的各个方面都置入了悲观主义。哲学是达到真实的绝望推力,却仅仅标志着其无能。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我们废止了实在论,却没有废止理性。新的问题诞生了,一种更为悲观主义的问题——那么如何对待思想。
***
幻象(II)
实在论的宣称并不仅仅宣称了真实,正如所有宣称真实的人都是实在论者——却并不一定更现实主义。
***
抑郁现实主义

悲观主义和实在论似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实在论暗示了某种中立性,视事物为其本身,不受个人或他人偏好影响,价值中立似乎永远是一种模棱两可的,市井智慧的重言式,关乎“是什么就是什么”。悲观主义则恰恰相反,经常从坏的态度看待事物,而不是从哲学的态度看待事物。即便在逻辑上不和乐观主义唱反调,也会在情感上唱反调。如果悲观主义者对某种事物感兴趣,那么则是pessimus,“最坏”,它在每一个可能的结果中都熠熠生辉,在每个角落里闪烁,鬼脸或脾气暴躁的咕噜声笼罩着对坏的激情。实在论通常被以必然性引入——不会有人“仅仅出于兴趣”成为实在论者。作为一种哲学立场,实在论的必然性通常由非哲学阐述——政治,科学,或者仅仅是完成一件事物。悲观主义是奢侈的——我们必须有闲暇时间抱怨,唉声叹气,有感而发写成诗句——这些对于事物都于事无补,事实上只能变得更糟。
据说悲观主义和实在论之间有联系。其中的一个例子并非来自于哲学,而是来自于心理学。其官方名称“抑郁现实主义”(Depressive realism)已经假定了悲观主义长远来看令人们更“健康”,更现实地把握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生活的世界。悲观主义者——它们称——摆脱了“制控信念”(locus control)谬误;他们并不相信他们完全掌握自己的行动和命运。悲观主义者一般不会假设坏事经常发生在别人身上(“乐观偏见”),最终悲观主义不会有自身高于他人的幻想。他们没有过高的希望,更大的期待,或是更大的幻象,他们在此在生活,行动,如果这都不行,还能怎样?

究竟这是一种心理学理论还是将抑郁乐观化看待,依然存在争议。当代哲学家似乎抓到了虫,他们以近乎荒谬的认真态度出版通俗哲学书籍,听上去像是在自救。然而从更为广泛的含义上看——超越心理学——我们是否可以说,悲观主义者既没有给自身增添幻象,又没有设定人类自身的优越性和相关性的幻象呢?如果这是一种实在论,那么这是一种反人文主义的实在论——一种广泛种群的抑郁。
***
生于哲学的废墟之上

在任何时间的给定时刻,哲学的支柱都与废墟密不可分,它们或许仍然矗立,却不再是建筑功能,而是更像旅游景点。废墟之中充满了裂缝,但不应归咎于任何人,除了哲学家自身。哲学永远在拆毁自身(谁会在将废墟修葺一新的时候仔细考量每一处凹槽?)哲学史学者是清理人员。与此同时,那些被称为反哲学家的游荡者们仍然徘徊着,有时躲藏在周边的洞窟中,有时像一块三段论泥土般静坐在那里。他们是一群怀疑论者,犬儒主义者,虚无主义者,悲观主义者,他们拒绝生活在废墟之中或支柱的阴影之下,但是他们不会为了更好的天气或是更为温和的咖啡离开场地。他们的思考方式听起来很哲学——怀疑主义,虚无主义,悲观主义——这些词看起来像是方法,学派,传统。但他们知道建立的东西就会再度坍塌,这种直觉显而易见——帕斯卡尔的自我怀疑,叔本华的葬礼精神,齐奥朗的僵死传播…..都相当有说服力。

在反人文主义的格言,碎片,以及书信之中仍然内含一个哲学问题。怀疑主义必须回答这一问题:“怀疑将止于何处?”即便哲学家也发现自己的怀疑止步于上帝,止步于自我意识,止步于逻辑连贯性。当然,对于某些人而言,怀疑并没有停止,因此怀疑主义超过了虚无主义。对于悲观主义者,问题则变成了:多少个“不”构成了一个“你”?所有哲学家都拒绝世界之中或关于世界的某些东西——推测,关于信仰的文章,或是曾经的共识。但是这种拒绝永远导致更进一步的肯定,对于事物实际的肯定。正如同怀疑主义,“不”很可能永远不会导向“是”,“不”最终可能会自我吞噬,导向悖论或矛盾。最终的结果是自杀(现代版本),自我牺牲(神秘主义,前现代版本),或是悲剧(古典版本)。我们已经忘记了后现代主义版本——胡闹,闹剧和大难面前的幽默。
© 本文版权归 墓岛GRAVELAND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 了解版权计划
墓岛GRAVELAND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墓岛字幕组翻译作品 ▏GL-38】极道的士 893タクシー (60人喜欢)
- 【墓岛字幕组翻译作品 ▏GL-37】芒果的颜色 Amarelo manga (23人喜欢)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