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一个男孩
大利拉(一)
太阳照在高高的山坡上,少壮的狮子爬起来,鬣毛染金,俯瞰亭拿的大地。 一对中年夫妇从葡萄园里走了出来,狮子伏低了身体,准备接近这脆弱的猎物。然而,随后出现的人类,让它愚钝的脑子被惊讶照亮。 那不是属于人的模样。 他赤着上身,褐色的皮肤闪闪发亮,头发像黑色的藤蔓披在肩上,比略有些佝偻的中年人高出一半。那具身体是非人的身体,一块接一块的肌肉,紧密仿佛彼此镶合的青铜装甲,鼓胀像是即将吹裂的风帆。他巨大到了让狮子看上去像小狗,而最孔武有力的战士就像老鼠。整个人向外充溢,胀满着,但同时又具有无暇的对称和完美,像是那些异教人雕刻的大理石神像。 他朝被狮子占据的葡萄园走去,一往无前,仿佛从来没有想到绕道这件事,一如太阳或风暴,没有什么可以阻拦。 狮子停住,喉咙里失望的咕噜声似乎被他听见了,男人的赤脚沙沙掠起高草,朝山坡上跑去。从来没有遇到如此胆大包天的猎物,狮子忘记了谨慎,一跃而起,张开巨大的前掌。 这一扑足以冲倒强壮的公牛。男人屈腿,大腿上肌肉垒块迭起,筋条爆出,竟接住了。狮子本能地抱住脖颈咬向气管。却被一双手捏住了上下颌。奋力一撕,腥红的血花喷上半空,狮子的上半头颅被生生撕离躯体,像撕裂一只烤熟的小羊般。 葡萄藤颤栗。四头狮子,从四周的藤薮间走出来,男人居高临下扫视着,染血的嘴角带笑。老夫妇完全被遗忘了。 顷刻间两头狮子被如法炮制撕裂,一头最大的老雄狮被拳头砸碎了头颅,一头母狮被同伴的尸体当武器扫中,腰断了,身体弯折成上下两段,不自然地叠在一起。 这是一头毛色金黄的母狮,肌肉在光滑的毛皮下起伏着曲线,眼珠清亮如泉水。 男人望着它。 “你们先走,我有些事情要干。” 参孙早看到旁边一棵枯树的树根处有蜜蜂在飞舞。他单手抓住树干,将它拔出,像拔一棵麦子那样,抓了一手溢流出来的蜂蜜,朝着母狮走去。 后来谁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母狮的胯骨碎成几块,像是被大车反复碾压过,更不能解释为什么狮子的尸体里会找到蜂蜜,参孙把这一切归为神迹,他觉得有些事情不应该让菲利士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