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八)没有我
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水杯里没水了。
好像是课间睡得朦胧,摇摇晃晃往教室门口走。黑板边缘写着今天的课表。语、史、地、英、政...
欸,下午怎么有四节课?
前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改作息时间了你不知道吗?下午是...数学、自习、自习...还有一节课是啥?”
暖黄色的模糊光线下,看不清最后一行字,一定是被潮湿的黑板擦擦过,干硬的粉笔灰水渍牢牢地粘在黑板角落。
口干。正想从第一排挤出去,书立碰得倾斜,一双手赶忙扶住。“这一年可怎么过啊..."
被这声音突然打断,自己明明已经大学毕业,怎么又回到高三的教室?”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疫情,今年高考取消了,还得再学一年..."
水房很远,一个阴暗潮湿,铺着暗色大理石地板的锅炉房。满是水垢的水龙头一开,水花呲到衣袖。旁边站着的是李唯,面无表情得洗着油腻腻的饭盒。打了声招呼,她好像没听见。
红色的辣椒皮,和米饭粒堵在下水口,李唯没管,甩了甩饭盒盖子,面无表情的合上。
水杯盖上有块蓝色的颜料,指甲也没抠下来。蓝色的水花打在大理石的拖把池里,裤子上也有了水渍。
走廊上没人了,应该是都进教室开始上课了。没敢进去,在窗外往里看。黑板上的字已经看不懂了,f(x)=lg(x-k)+lg(1-x),求定义域。
这应该是第一小问,焦虑感慑住了心跳,放在几年前应该是求得出来。
“怎么熬过这一年呢?”
一转眼已经在回家的公车上,最后一排,堵在湖心路口。按理说几年前,这里就已经修好了立交桥,堵车的那三年,早已被熬过去。书包里空荡荡的,皱巴巴折着几张绿草纸地理试卷,定睛一看,貌似是自转和时差,模糊的一半阴影打在地球上。
“真巧啊,全都是最不擅长的题目..."
家里也很暗,阴冷的空气凝着水滴像是要打台风。开台灯,房间里也不亮堂,飞蚁振翅撞着玻璃门。
“妈,可以把你单位的台灯换过来吗?这个灯好暗,感觉会伤眼睛..."厨房里是炒菜声。
“妈!”还是没有回应。
“四月前一定得住回学校去,要不没有状态备考了..."
"你觉得你能考上大学吗?”
“定义域..."突然有种绝望感,这重来一次的机会,真的会好,还是更糟?
前进的每天都在驶向过去,来自未来的记忆也还给了昨天。
“你怎么没戴口罩?”李唯指了指脸,水流哗哗地溅在水池边。“等下在礼堂开会,一起去吧。”
跟着人群从教学楼下来,途径的粉色衔楼都变成了水泥色,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环形阶梯场,中间的舞台围绕着一圈白色栏杆,四周的水泥台阶坐满了叽叽喳喳的高中生。
“来晚了,应该早点的。”李唯嘟囔着,推搡着前进。
像是古罗马斗兽场,中心虽远但听得真切。“声场设计的真好。”
前排的男生突然看过来,一把拉住了校服的衣角,“麻烦快点坐下,级长点你名了。”
周围的人齐刷刷看向李唯,李唯直直看向舞台上白裙子的女孩。
她拿着小提琴,身影好像是小学六一儿童节上的唐雪薇,那个磕磕绊绊拉完《G大调小步舞曲》的白裙子女孩。
“她的脖子好像歪了。前排的男生窃笑起来,唐雪薇的脖子也是歪的,妈妈当时就放弃了小提请家的培养梦。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来自被迫观看励志演出的高三学生。级长接过了连着长线的麦克风,刺耳的啸叫掩盖了他的第一句发言。
“...该收收心了,升入高三的第一学期非常重要..."
李唯垂下头,从兜里掏出单词本,看不清她嘴里嘟囔着什么,也搞不清阶梯场最后红色的高考倒计时1天是哪一年。
所有人都带上了蓝白色的口罩,和身上蓝白色地校服很像。24岁的人,恍惚地坐在18岁的人群里,未来要来了,人好像从未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