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条》6 流光日夜不歇·求学时代之七
父亲带女儿办理入学手续,同行的还有陶叔叔,人群中一眼望见的就是阮校长,人近中年,身形高挑健硕,样貌俊朗。他穿着一套合身的西服,系着直挺的领带,带着茶色眼镜, 上唇边上蓄着的浓密胡须,每日修剪梳理地工整有型,发胶定型的头发三七分梳到一边,在鬓边微微露出一角刘海,乌黑油亮又浓密的毛发与浑厚泛着绒毛的嗓音充满朝气,总是带着满腔热情,走路带风端坐如钟,学校里的所有老师都是一样的穿着考究,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套装或连衣裙,也许是时代的烙印,服饰的图样总是重复的抽象或几何图案,强烈的设计意图,在香港还没有回归之前,充斥着港风的潮流和向往,泠泠成长的周遭始终带着善意在拥抱这个世界,无论是外来的遥远还是距离阻隔的陌生,抱持的同样的开放,今天看来就是淳朴的善良,或者说是贫瘠的善良。学费一年八千八,还要一次性缴纳两万元的建校费,八千八是说给这些生意人听来讨好的吉利数,两万元的建校费是扩充学校规模的金桶,阮校长的宏图不止一点点,他想要建立一个自己理想的教学体系一个完整的庞大的教育机构,从小学到高中。当下师资与体系相对较完善的是小学,他要用小学精英教学的昂贵学费来滋养还在成长中的初中和高中,完善教学设施招揽师资,引来生源,建立一个良好循环的教育生态,最终目的是要培养出那些能考进一流大学茂才异等的栋梁之才。在陶叔叔的关系下,泠泠的建校费被免去了一万,由保育老师带着去了寝室,那是一个四人间的寝室,床边有各自的衣柜,房间内有独立的卫生间可以洗漱,洗浴要去一楼的公共浴室,每个孩子的衣物上绣着自己的名字,脏衣物统一丢放在门口的脏衣桶,保育老师会每天上门领去清洗晾晒,之后再折叠收放好在学生各自的床铺上。父亲跟陶叔叔就此别过,离析前久违的气息开始在她周身升腾,她努力平复,告诉自己这次不一样,只是寄宿,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要小题大做,一切都会习惯。又是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涌动,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父亲欣慰地微笑着离去,泠泠站在原地许久地出神,上课铃响了,她立马跑向了教室,崩塌之前感知危险的自我逃遁,也养成了她后天情绪稳定的假象,却不是来自安全感被满足的给予,被人误解为毫不在意的疏离,刻进骨子里的冷漠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