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动作”与不带评判的看见 | “我”与身体系列(四)
停下来写写我和身体的那些事,是一直都有的念头。记下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变化,一方面是要以此自勉,另一方面,我也希望能为有缘阅读此文、曾被身体问题困扰的你们提供些许灵感,以及我最诚心的祝愿。
我祝愿所有人都能和自己的身体连接上,不再为病痛所困,享受身心合一为我们此生带来的巨大自在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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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发生在身体里。
如我曾经和将要反复强调的,我们所有的情绪、思想、意识都储存在这具身体里,身体有它的记忆。
所以舞动治疗里有一种技法叫“真实动作”。它需要一位动作者和一位见证人。动作者以即兴动作(闭眼)的方式做自我探索,见证者负责给出一个安全不带评判的“看见”。
动作者通过身体带出的潜意识,加上这份温柔的看见,天然就有疗愈的效用。
“真实动作”的“真实”性,正体现在这个不带评判的空间。
空间在这里是一种隐喻。
一切皆是隐喻。
房间、光线、地板、包括见证人在内,不过只是这个世界的一种象征。
当动作者闭眼的那一刹那,现实的世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更加“真实“的内心世界。
在这里,房间不再是房间,是世界。地板不再是地板,是家园。
见证人不再是见证人,而是那个承接我们生命中一切无法承受之重量的存在,是最后一位接纳者,最后一位看见者。
它甚至可以不是一个人,它可以是任何寄托之所,是我们安置所有不被他人关注的复杂心绪和生命体验的那个所在。
动作者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动”。跟随身体的冲动流动,不论是想趟,想跳,想卧,还是想舞。此时此刻一切的现实都消失,只余你和这具身体。
这是一个自由且敞开的“真实”空间。这里发生的动作称作“真实动作”。
“真实”又是什么?
我们往往太容易混淆“真实”和“现实”。事实上“现实”并不等同于“真实”。
一个“现实”可以有无数种版本。这就是为什么你和你的家人对同一段旧时光的记忆会截然不同,同一个世界,有人哭有人笑而有人无动于衷。
你可以说墙是硬的,草是绿的,天是下雨的。
可是当语言和概念也消失的时候,这一切又有什么分别?“现实”不过也是人类建构的产物。当你选择用黑或白来区分世界时,世界便从此不是黑就是白。
“世界”也不过是一种描述。
而只有当这种“描述”发生在身体里时,才称得上“真实”。
我活着,我呼吸,我吃到一颗糖我觉得快乐、今天下雨我觉得悲伤。特定的念头开启特定的神经通路,分泌特定的化学激素,承载你的情绪和记忆。是这些东西构成了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你和我。
而这种真实,常常未必是理性的。
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死法是吓死——被吓死的人并非死于致命的“现实”,而是心中的恐惧。心象并非现实,但却无比真实。
一场催眠活动中,如果来访者完全信任ta的催眠师,催眠师说ta正遭受撞击,那么来访者会真实地觉知到疼痛。现实在这里是虚幻的,然而“疼痛”却是真实的。
同样的例子不仅发生在这些极端情景下里,而是发生在每一处。
所有这一切中,真实反而是非现实的。
反过来说,这些想法、念头可能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只要你相信它,它在你的身体里激起的生理反应却是真实的。
伤害是真实的,恐惧是真实的,悲伤是真实的。
同理,快乐可以是真实的,喜悦可以是真实的,幸福也可以是真实的。
我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和使命,首先是活得真实。不论这个“真实”是否符合他人眼中的“现实”。
一场“真实动作”,要的就是动作者放下所有现实的枷锁,回到生命的真实体验中去。
02
然而这个技法的关键却不在于动作者,而在于见证人。
因为动作者只有在极度安全的环境下,才可能让“真实”的部分流露出来。一旦觉察到“被评判”,动作者会不自觉地走上“表演”这条路,来回应那道评判的目光。
一个合格的“真实动作”见证人,必须能够给出那份不带评判的温柔“看见”,去承接和容纳动作者呈现出的一切。
只是看见,没有喜恶,没有评价。一切皆是真实,也只是真实。
我体验过成为见证人,我知道这有多难。因为人皆有喜恶,评判本身是必要的,它代表我们的价值认同,帮助我们做出抉择,在社会的洪流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处。
但任何一个评判系统,如果挤压到了个体自身成长的空间,它就一定是扭曲的。因而所有的内在创伤都涉及评判,不论是你对他人、他人对你,还是你的自我评判。
动作者,他们是形形色色的人,当中势必有你喜欢的,有你厌恶的。
如果你是一位女性,试想你面对一位曾发表过歧视女性言论的动作者,或你喜爱宠物,而你的动作者曾向你坦言他的虐猫经历。在这一切的基础之上,你能否确保自己面对他们,仍旧给出那份“不带评价的看见”?
练习成为见证人,某种意义上是在和“自我”和解。是考察你是否具备从你的身份认同、文化背景、价值体系中跳脱出来的能力,让“自我”先在旁边待一会儿,站在更广阔的境地上接纳一切可能性。
这份收放自如的底气,远比一切技巧来得更重要。
不带评判,首先是放下对自己所坚信之物的那份关于“正确”的评判。你所秉持的一切信念、怀抱的一切价值,都“可能”只是一场意识游戏,而你是否具备直面这份“可能性”的底气,决定了你能看见的“世界”有多广,你能承接的“真相”有多重。
这份觉察自然需要长久的练习。
好或是坏,美或是丑,黑或是白,都并非真相。只是对世界的一种描述。
“真实动作”的目的就是拿掉所有这些描述,看看动作者那份最深处的“自我”想要说些什么,并且告诉它,它始终是安全的,随时拥有选择的自由。
注:“真实动作”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舞动治疗先驱玛丽·怀特豪斯(Mary S. Whitehouse)在舞蹈学和荣格心理学的基础上发展出的一个治疗手段。旨在通过即兴动作连接潜意识,进而实现探索和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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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专业的治疗技法,“真实动作”有特定的组织形式和环节设置,需要特定的场所和带领者。
但作为不带引号的真实动作,是每个个体天然具备的动作能力。
与语言、绘画等活动相比,身体动作总是更依赖直觉,可伪装的成分较少。真正发自内心的动作总是短暂且不可重复,如同昙花一现。身体是一座宝藏,它有无穷尽的创造力等着我们去挖掘。
如果你过去和身体的连接并不顺畅,想去倾听身体,探索自己,这里有一个可实操的方法,并且不需要任何舞蹈基础:
你只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一段不受打扰的时间。
选取一些适合你心情的音乐(没有亦可)
然后闭上眼睛去等待身体的冲动。这份冲动可能来自任何一个部位,腿、胳膊、胯、腰、脚趾。
你可能想要舒展,想要摇摆,你可以探索空间,可以躺下,可以趴下,可以前进或撤退。
如果你想到了某些记忆和画面,试着用身体去表达你的情绪:愤怒会有哪些动作?焦虑有怎样的身体冲动?喜悦又会怎么表达?
没有任何人盯着你,评判你,指点你,房间里没有镜子,你闭着眼亦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这里没有任何的评判。
所以任何动作都可以,顺着身体的水流走。
如果你撞到了房间里的物件,注意觉察自己的身体反应(急还是缓,惊恐还是兴奋,撤退还是绕开)
如果你累了,自然停下来即可。
一切形式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愿意拿出这部分时间,只和你的身体在一起,听听你的身体说什么。
身体隐藏着我们的诸多记忆和过往,同时也蕴藏着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了解身体就是了解我自己。
写这些出来不仅是为了记录我自己的人生,更是想要帮助所有跟曾经的我有同样困扰的人,在“与身体和解”这件事上一起走得更远。
在这偌大的世界中,文字是唯一能让我们跨越时空看到彼此的通道了。
我今年开了一个公众号“橙疗愈”,如果有任何的问题和想法,除了在这里,也可以来公众号和我交流。
谢谢你们,感激每一份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