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失神

四月底进行了一次萨满体验，在鼓声的引导下，通过“积极想象”，首先到达「下部世界」，确认自己的「力量动物」，向ta询问一个问题获得「神谕」，之后跟着鼓点的召唤返回中庭。

问题为，“COVID-19将如何影响人类的文明？”

下部世界

漫游始于自己选定的一棵树——通过树木与蕴藏于自然中的灵建立通道，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下部世界，顾名思义，在（意识）下面的世界，通过自然之灵在世间矗立的界碑（树木）下潜到达，听起来也十分合情合理。

选定自己的树木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幼年学校垃圾通道外墙边的一棵树，似乎以前时常从那里爬墙跳进学校，但同时又想到另一棵枯木，小时候时常掏下面的蚂蚁窝，当时大概疑惑为什么在现代城市里有一棵枯死的违和的病木——现如今看这世界该被消灭的东西多了去了也都锦衣玉食活得好好的就（。考虑到“向下”的概念，最后选定了枯木。

鼓声响起的时候，面对灰败着矗立的半截枯木，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无所适从的派对，自己的意识 / 理性之声在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于是尝试设计一种合理的“下潜”方式：树根的蚁巢里涌出黑压压的蚁群，在鼓声的锤击下扩散又收缩，意识习得这种呼吸的节奏，随之被吸入蚁巢，从而进入树中。在这个过程中理性觉得这剧情不合理因而把自己又从树洞拽出来，设计的剧情与理性进行了几番拉锯后，终于进入了地下。

自己的意识漫过枝桠分叉的蚁穴甬道，越过工蚁与蚁后，穿过成群的白色的卵，最后来到一片巨大的空穴。巨大的狡诈神明的塑像占据在中间的位置。岩壁上的苔藓升腾起青色的雾霭，遮掩住远方乌黑色的城寨，隐约可以看到摇曳着的黄金般的灯火和静止的概念上的喧闹声。

空穴是一个非常符合“下部”与“世界“的场景，但理性并没有被说服自己已经到达了下部世界，于是自己的意识半信半疑的在这里打转，试图更多的感知这里的细节，以说服自己这里是终点。

在理性的监督下四处视察的过程中，忽然视线被从顶部岩石上滴落的水珠吸引，然后自己的意识随之被吸入了地上的水坑，钻进漆黑细碎的湿润泥土的缝隙中，深潜，直至融入大海之中。

在大海中鼓荡的同时，理性望着这细节模糊的场景，彷佛能感受到他在皱眉：这里就是下部世界了吗？意识哭丧着脸继续下行。逻辑上再往下就是地核，意识飘荡在翻滚的熔岩上方，等候理性的评价。自然，那个疑问仍旧存在。这里就是终点了吗？逻辑上来说，应当是了，因为再往下，就是地球另一半的向上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飞速转换，熔岩变换成日冕，超新星爆发，木星的环带变成地铁飞速驶来，意识乘坐地铁进入胶片，又被固定在画框中，然后走出美术馆来到纽约街头，到达市政厅，各式委员会的委员向竹笋一样堆叠生长，嘈杂声淹没了一切，最终所有的血肉砌成了通天塔图书馆。

就是这里了，理性已经湮灭，曾经构筑的各种各样深潜地下的自然奇幻场景都被否决，潜意识真正接手了一切，将我带到了真正的「下部世界」：

在地表上的，远离自然的大都会中，由现代文明构筑的，向着天空延展的，图书馆。

力量动物

在图书馆中有许多动物，用书页做成的飞鸟，纸糊的大猩猩，还有恐龙。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寻自己的力量动物，说起来“找寻”这个动词，理性的声音就开始复苏，在这里挑挑选选。最终忽然决定了是长颈龙，因为在一座塔里，长脖子似乎很合理。更合理的是，长颈龙的脖子的长度是可以瞬时伸长或者收缩的，因为图书馆的高度无穷无尽，只有这样才能够在有限时间达到无穷远处的某本书的位置。

意识骑在长颈龙的脖子上四处浏览，它给我展示了许许多多的瞬间，花的绽开， 树的抽芽，泉水喷涌。

神谕

接下来就是询问了，“COVID-19将如何影响人类的文明？”

长颈龙旋转着脖子，问题被撕碎成词语，出现在不同的书页上，然后理性再次退让息声，图像从四面八方涌来。

首先是核战，焦黑的尸体堆叠着的坑洞，然后是饥荒，成片的大陆像失水的人体，成片的溃烂剥落，目力所及一切都变成了荒漠。

沙漠中央抽出粗壮的触手一般的枝条，不停的拍击大地，回荡出更多的植被和水流，构筑出一片微小的绿洲。新的智慧生命从绿洲中走了出来，那是拥有透明的金属躯壳的机器人，它们不需要呼吸，因而繁衍昌盛。

原子核在他们全封闭的躯壳中不断的裂变，制造出驱动它们生命的巨大能量，并将他们的透明躯壳映照的流光溢彩。它们用构筑它们躯壳的智能金属在大地上竖立起高远的围墙，将地球分割成一万个方格，文明构筑在高墙之上。墙壁会识别任何有机生命体，并为它们开放通道以供自由移动，金属粒子会监控有机体的体征，为它们提供必要的治疗和水源。

地球上的每一种生命都自由舒展地生存着。

除了人类。

人类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