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了罗大佑的线上演唱会,谢谢他
我可能是有点怀旧的90后,看过三次罗大佑的线下演唱会,今天又看了一场线上的。
怎么能不喜欢他呢?从小就不知不觉喜欢了吧。
我出生在1993年。1993年,罗大佑的《童年》、《光阴的故事》等已经成为了“知名歌曲”,或许我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也听过这些旋律。在记忆中,第一次对他的歌曲有印象,应该是《东方之珠》。
1997年,香港回归了。当时我四岁,不知香港是哪里,也不知为什么,大人们都在谈论着这个地方。在远隔香港几千里的东北小城,夏日黄昏的小院子里,左邻右舍吃着西瓜、摇着扇子,聊着天。

我守在花丛前,等待着天黑,天黑了,夜来香就会开,我很喜欢它开花的那一刻,好看。等待的时候,我听到大人们说到香港回归,带着一种久违与欣慰,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关心和喜悦感。彼时,广播里、电视里、录音机里,都在播放着同一首歌:《东方之珠》,传遍了大街小巷。它是温柔的,又是激昂的,容易被记忆。一时间,男女老少都会哼唱这首歌。
2018年,我的家乡进行老城区改造,从此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佳西村这个地方,变成了一片废墟。其实在此之前,大家也都搬走了,去往更易谋生的城市,努力住进更好的房子;像我一样的孩子们,则离开家乡、读书工作、匆匆忙忙,还来不及准备,就已经长大了。
2019年,我和好友鸽子看完罗大佑的演唱会,回家的出租车上,我问鸽子,你最喜欢他的哪首歌?鸽子说:《东方之珠》。然后我们唱了起来,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记忆模糊的1997年。
这时我才发现,童年的房子不在了,玩伴也已失去联络,但是罗大佑的歌声,却在不经意间,陪伴了我们这么多年。
罗大佑1979年发表了第一首歌,那年他20岁。此后的四十多年里,他从未停止创作,那些歌曲贯穿了60、70、80、90四代人的记忆,但每一代人,都有对罗大佑的不同回忆。或许是奋斗和对未来的思考,如《未来的主人翁》、《现象七十二变》;或许是爱情的甜蜜和忧伤,如《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爱的箴言》。作为90后的我,对于罗大佑的初印象,是大合唱。
几乎每个90后在小学时,都参加过合唱比赛,全班穿上统一的衣服,男孩子戴领结,女孩子戴头花,孩子们的脸上,都被涂上白色粉底,白得像墙壁;又被涂上两团腮红,还有又粗又黑的眉毛、闪闪发光的眼影,大家看起来是那么奇怪,又有一种整齐划一的和谐。夸张的舞台妆,是我们90后的共同回忆。
合唱的歌曲里,有的并不令孩子喜欢,但有的歌曲,即使是作为任务,被老师要求一遍一遍地唱,也会让孩子觉得好听,比如《明天会更好》。我当时最喜欢歌词里“少年”这个词。所有孩子都不会知道,童年才是最幸福的,我也迫不及待想长大,从小孩变成歌中的“少年”,再变成大人。只是我不能明白,歌词里为什么会有“饥荒”、“战火”。
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歌是为了1986年世界和平年创作,罗大佑作曲,多个名人共同作词。世界上不再有饥荒和战火,是大家的祈祷与祝福。这首歌的演唱者,汇集了中国台湾、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共60位华人歌手。其中有李宗盛、费玉清、齐豫、蔡琴、苏芮等,这些名字,到今天也依然是重量级。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第一次听这首歌的现场版,是2016年10月7日,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一个叫做“假如我是罗大佑”的演唱会上。其实那时我还没觉得自己喜欢罗大佑,只是想去凑热闹。
演唱会开始,是动力火车、张宇等歌手,唱罗大佑的歌。当一首首熟悉的旋律响起,我才发现,自己喜欢的很多歌,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最后一首歌时,罗大佑登台,所有人合唱《明天会更好》。灯光骤亮,烟花升起,这首歌和记忆中一样好听,台下的我也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愿望,从小孩变成少年再变成大人。但如今的我,好像并没有小时候所期待的那样快乐。
好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小学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互联网,可以听到更多的音乐。合唱比赛中,他们还会唱《明天会更好》吗?而歌里所唱的“明天”,真的有变得“更好”吗?

2012年1月,我在哈尔滨的一家小网吧上网,买去北京的火车票。那年我艺考,我想考上北京的大学,要先去北京参加考试。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新闻:著名歌星凤飞飞在香港逝世。我不知道凤飞飞是谁,但还是点开了新闻,听到了凤飞飞的代表作《追梦人》。
我把这首歌放进MP3里,去北京考试的火车上一直听着。
后来的日子里,我听着这首歌,把一头短发留长,像歌里唱的“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也听着这首歌旅行、出差,在不同的地方听着相同的旋律,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我常常想,罗大佑怎么可以这么有才华呢,每一句歌词都那么好,都值得我品味许久。当真心钦佩时,我的形容显得如此苍白单薄,所有的仰慕都变成了一句“他好有才华”。《追梦人》是罗大佑写给三毛的,她是当之无愧的追梦人。可惜这首歌里写的人和演唱者,都已经离开人世,只剩下创作这首歌的人。

2017年12月31日,罗大佑在北京五棵松举办跨年演唱会,唱了这首歌。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我都清清楚楚,熟悉到像在梦里。
我对身边的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听到罗大佑唱,真的是有生之年啊。
听这首歌十年了,我曾经以为自己也是追梦人,至少是做过一些梦。但随着年岁渐长,我慢慢发现,生活比我想象得艰难,糊口这一件事,就已经消耗了我对未来的诸多期待,而一生还有很长,安稳平凡地走完,就已经算是一种圆满。有梦和追梦都是奢侈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勇敢。那些勇敢的人,值得被祝福。

2012年,我没有考上北京的大学,去了长春读书。我和鸽子一直是上下铺,一起度过了大学四年。
毕业两年后,我们去一家叫做鹿港小镇的餐厅吃饭,我对鸽子说:我第一次听《鹿港小镇》,还是你在KTV唱的。
鸽子说,是吗?我都忘了。
但是我记得。不仅记得,我还成为了《鹿港小镇》里唱的:当年离家的年轻人。
毕业后,我到了北京,成为北漂一员。北漂的日子里,我始终如一地讨厌贩卖北漂的焦虑,也逃避去想未来,不想回答亲友出自好意的关心:以后打算一直在北京吗,那也太累了吧?
其实,我并不觉得北漂有多辛苦,可仔细想想这六年来,我搬了八次家,北京的东西南北全住过;换了四五份工作,北京的凌晨几点都见过;黑眼圈有了,视力下降了,失眠脱发心绞痛,常跑医院。
这些,都是决意离家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也可以用这些,去换取不可量化的些许价值,和难以具象化的意义。所得所失,难以细数,只有自己知晓了。
罗大佑离开鹿港小镇时,小镇还没有霓虹灯。一些游客因为这首歌,特意去了鹿港看看,但它已变成一个普通的古镇旅游景区,翻新的建筑、大量的商铺,让鹿港已是“归不到的家园”。可台北呢?无奈的是,“台北不是我的家”。
无论是70年代离开鹿港的罗大佑,还是每个时代里选择背井离乡的人,都是当年离家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从来都没有任何本质上的改变:身在异乡,失去故乡。或许在异乡站稳脚根,买房结婚生子,建立了新的家庭,就结束了身体上的漂泊;但精神上,当感受到“都市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时,却发现“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故乡早已天翻地覆,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似乎永远是进退两难的。

2019年,罗大佑再次开启巡回演唱会,主题就叫做:当年离家的年轻人。我在地铁里,看到海报。人群里,清瘦的罗大佑逆着人群的方向站立着。海报上的写着:是当年不顾一切的倔强,柔软你今日融入世界的模样。
2019年6月8日,罗大佑在工体开唱。鸽子从长春赶来,和我一起看演唱会。我们看到街边有人卖闪光发卡,上面用粉红色的字写着“罗大佑”,打趣说原来罗大佑也是爱豆,也有周边。
网上有人说:带妈妈去看罗大佑演唱会,妈妈梳妆打扮好久,穿什么衣服都纠结了一小时,妈妈说,要漂漂亮亮地去看她的偶像。
演唱会现场,有了白发的人、和我们一般大的青年,都手拿着荧光棒。歌迷年龄跨度这么大,覆盖了60后到90后四代人记忆的歌手,能有几个呢?音乐响起,罗大佑出场的歌曲,就是《鹿港小镇》。第一首歌就让我泪目,接下来的《爱的箴言》、《恋曲1990》等,更是让我不知觉地落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和脆弱,抑或只有罗大佑,能戳中人内心深处的柔软。
台上的罗大佑,弹吉他,弹钢琴,时而低吟,时而大声,从舞台这边跑到那边,像个兴奋的少年。直到他说,我今年65岁了。我才发现,严格来说,他已经是个老人。

近年来,罗大佑创作的歌曲也愈发温情和内敛,从一个“抗议歌手”的辛辣讽刺、深刻思考,变成了娓娓道来,讲述对家庭的向往,渴望家人的团聚。新歌《家》中,他写道:多年之前满怀重重的心事我走出一个家,而今何处能安抚这疲惫的心灵浪迹在天涯。不同年纪的他,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着对世界的探索,对音乐的热爱。四十几年来,从未停歇。
如今,罗大佑也变得温柔了。2012年,罗大佑喜得爱女,媒体也多次拍到他牵着女儿的手、给女儿穿好外套的情景。照片中,那个曾经热血的青年,眉眼之间多了平和,在接受采访时,他也说,现在每天都会早起,送女儿上学。
罗大佑就像一束光。只不过,从前他是猛然照进黑暗房间里的那束光,明亮、刺眼;现在,他是黄昏时候的夕阳之光,轻柔、温暖。
60多岁的他,也应该“老”了,但我不想他“老”。

从我第一次看他的演唱会,到现在,6年了。
2016年和我去看罗大佑演唱会的他,在现场问我:你听过《恋曲1980》吗?
我说:没有,我只听过《恋曲1990》。
他说:《恋曲1980》更好听。
我听了,果然喜欢。
今年年初,我们在五道口的小酒馆里见面,算算已经快5年没见了,也基本没有联系。
我问他,你还没结婚吗?
他略带痛苦地摇了摇头:家里还在催我,但我就是不往结婚上去想。你呢?
我说:我也差不多,我还没玩够呢。
我们笑笑。结婚对于我们两而言,似乎是非常沉重的事情。也或许,这就是我们俩都喜欢《恋曲1980》的原因。
2017年和我去看罗大佑演唱会的他,可以在我难过的夜里,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来陪我喝酒,可以不回复我宿醉后的一段胡言乱语,开几十分钟的车到我家,只说两个字:开门。
也可以娶了别人,我们再无联络。
2019年和我去看罗大佑演唱会的鸽子,依然在我身边,我们竟然已经认识10年了。当时从工体走出来,我拍了一段视频,我们说,要好好攒钱去台湾玩儿。

可惜半年后,疫情来了。它令我的许多期待和梦想落空,去台湾至今都没有实现,且变得更加遥远。
曾经看过一个视频,是台湾的一对夫妇去南非旅行,遇到了一个黑人司机。这位黑人小哥哼了一段曲调,问这对夫妇,知不知道是哪首歌?这首歌是小哥的妈妈最喜欢的歌曲,妈妈去世了,小哥只知道是中文歌,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无处找寻。他走了很多家华人商店,唱出记忆中的曲调,问这首歌的名字,却屡遭拒绝。他很想念妈妈,也想知道这首歌到底叫什么。
台湾夫妇一下子就听出了这首歌,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他们播放了这首歌,黑人小哥如获至宝,边哭着听,边语无伦次地说:就是这首歌,我妈妈最喜欢的歌,我妈妈她很漂亮。
台湾夫妇把这一段录了下来,放到网上,大家都被这真实的一幕感动了。对黑人小哥而言,妈妈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但罗大佑的这首歌,穿越半个地球而来,将会一直陪伴着自己,好像妈妈一直在身边。
我没有这样动人的故事,但是我依然想说:罗大佑,谢谢你。
当我想去追梦的时候,你告诉我:青春无悔不死,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当我孤独的时候,你告诉我: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当我恋爱的时候,你告诉我:今天的欢乐,将是明天永恒的回忆;
当我失恋的时候,你告诉我: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
罗大佑,谢谢你教会我的这些道理。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能在你的歌声中找到自己。
谢谢你,罗大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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