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情感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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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究其一生,我们在寻找一种意义、价值、认可,我认为最关键的,不是要创造多大的社会价值名留青史,或轰轰烈烈,或平淡无奇,被人爱慕敬仰,被人憎恨唾弃,被人遗忘……哪种形式都不是,而是在这一生里找到自己,成为自己。
这个感触,来源于一些最近心理学书籍的阅读,而需要去找答案的原因是,我最近陷入了一个关于自我秩序的危机。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敏感、多疑、多虑,情绪波动频率高,对世界充满好奇,有时又会陷入绝望,发动隔绝、抵御、攻击。渴望被认可(不是被欣赏)、肯定,渴望自由,渴望包容,渴望被回应。
这样一个我,让“我”不存在。简言之,所有的自我,都受外界影响和控制。我的情绪、情感,思考,我的观点,容易被外界影响,很难有自己的准则和判断。我依据自己和外部客体世界的情感浓烈程度,决定“我”自己,要在此刻拥有什么感受,并且被外界能给予我的回应而控制——而这并不是一个能循环的模式。
当自我的秩序建立,取决于外部的时候会有两种情况。一是,外部给了秩序,我们遵守,但也束缚和压抑了我们,它们是控制者;二是,我们给外部世界施加了秩序,期望获得对秩序的回应和遵守,我们是控制者。
心理学里,倾向于将自我与外在的关系模式建立,回溯到儿童时期。讲道理,我已经要30了,最原始的记忆,我一丁点也没有。这并不是现在才有的感受,而是在年岁不大的时候,也有过疑惑,我存在过小时候吗?如果不能回溯太早,那在已有的记忆里,也许可以还原一些影子。
外部世界的秩序于我
小时候,要上5年级了,爸爸说“看完这最后一部电视剧,就不准看了,你要上6年级了,要好好学习”。我记得下一部,是特别火的立威廉演的《青苹果乐园》,可惜与我无缘,我没有反抗,甚至觉得能看完前一部连续剧已经不错了。
初中的时候,同学拉着组乐队,我压根不知道乐队那是什么东西,我只是知道,我很羡慕这个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女生。虽然学不起钢琴,学习下音乐也是不错的。我和家里说这个想法的时候,并没有得到支持,甚至会在我开口的时候,就被阻拦,让我闭嘴,不要讲话,去做我该做的事。爸爸是如此,妈妈不会当面反驳,只是在事后,下来悄悄安慰,和我说着什么,可我的需求并不能被满足。
我反抗,我不说话、拒绝和他们对话、不吃饭、我行我素,将他们视为空气,愤怒的时候,甚至在墙上刻字“XXX不是我的爸爸”,以此来表达我的不满。最终,他们妥协,在我看来,他们想获得我的爱,想获得我的关注,而我用极端的方式,获取到了这个权利。
说实话,我喜欢音乐,却不喜欢吉他,可以学,但却缺乏热情,坚持到考级后,就不愿继续,而我原本羡慕的那个自由的女生,也因为出现了一些我极度厌恶的对他人人格的践踏行为,而被我划在朋友圈之外。学音乐这件事,家里原本就反对,还要求不能影响学习,看到我乐意放下,自然二话不说。
在初中此后到高中的生涯里,这样的沟通方式,成为我保护、捍卫自己的武器:因为想晚饭后6、7点想去一个很近的好朋友家玩,不让出门就被打了耳光;因为我想买一套喜欢的小说,不让买的时候;我想做的事,不能做的时候总会被坚定的否决,不需要听解释,对话永远在被中止。爸爸永远摆出的是一副不耐烦,不用讲,讲也没用的神情,当我提出一个想法,“不行”两个字出来以后,我就知道没有后续了,甚至连理由都不需要说。妈妈总是在最后出现,在阴暗里出现,悄悄支持你,却不敢当面反抗的人。可我不是,我就要当面反抗,有的时候,愿望可以实现,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过分,然后会改变自己的行为,而在这个年纪里,我掌控的所有的工具、武器,就只有我自己,我的身体,我的情绪,我的语言,我的行动,我所有的抵抗方式,就是只有自己。
孩童时期的我,秩序来源于父母、老师。我被这些秩序控制着,平安活到了现在。那时的我,没有资源,没有权力,只能服从,而我学会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模式,表达自己不满的方式,也是如此粗暴,止于言辞,羞于言辞,没有表达,深刻怀疑,是否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倾听,我活着,是为了服从秩序。
如果一定要说,我和控制我的秩序之间,是否鲜活地存在过一次博弈,也许有的。那是在工作后,Leader有次对我说,“你还想不想成长了”,那一瞬间,我气笑了。我的秩序,是我的秩序,不是被别人界定和定义的,自此后,我很谨慎他所有话,背后的目的,而我只想做和做那些我认为对,和有价值的事。
我对世界制定的秩序
因为无权,所以在生活里总要掌控些什么,还能证明我活着,我存在着,我值得被看见,被听见,被认可。所以我努力学习,我获得回报,我获得认可。世界对我所有的要求,我已经知道了,除了学习——什么也不用管。这是不难的事。因为有秩序,所以能被认可,我知道我为什么被认可,被理解。
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当我进入大学,走到工作,走到生活里的时候。世界很多规则是隐形的,我看不懂;世界或者他人,很多时候甚至没有向我提出规则和要求。我失序了。
我开始自己制定一套规则,我想象出一套世界和他人会满意的规则,努力去做到,期待被回应,得到认可。尽管我不知道这些规则是不是别人需要,世界需要,或者真实存在的,但好像做了这些,就能证明我是存在,我是活着的。
工作里,一件事情和意见需要反复确认,这样OK吗?这样对不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同事没有回应,我会猜测是做的不好,有不满意吗?他的这句回应是什么意思?感情里,不断小心翼翼的感受和试探,这是爱吗,我值得被爱吗?
当我对世界制定的秩序,比如要得到工作伙伴,或者爱人怎样的回应,没有得到的时候,就会陷入失序。陷入循环的自我否定,把自己的规则推翻重来,否定自己,然后再想象,设限一个新的秩序,去迎合世界。 《柑橘与柠檬啊》里面有一个印象很深的场景,小男孩因为妈妈生病了,每天遵循先走左脚还是右脚的规定,祈求这样妈妈就会好,他做到了一切,妈妈还是死了。 当我对世界建立的规则,无法生效的时候,席卷而来的焦虑和绝望,会将我吞没。
如果要问,对于我无法控制的世界,失序的时候,我会生气吗?我现在清楚的知道了,我会,可我未曾习得如何表达,也没有好好表达。在从前被秩序控制的时候里,我知道只有调整自己适应秩序,现在也依旧如此。
可这样的我,是不稳定的。
成人后,我们知道,世界和他人是不可控制,不可预料的,我们拥有的还是我们自己。我们的想象秩序,不是世界和他人的真实秩序。
写到这里,很痛苦。依赖外部秩序建立的自我,永远是不稳定、波动的。如果一定要给自己一个解法,我愿意是成为“我”,用我自己的感受、情绪、和对世界认识的价值,建立我自己的秩序。我不用担忧和依赖外部世界给的秩序和反馈,我遵循本真的我。
把从前那些我关注,获得认同、获得情感价值、获得良好情绪的客体,变为“我”自己的感受,认同,价值认可。接纳我,关注我的身体,我的情绪,我的思想,我的感受,我的行为方式,我的阴暗,我的伤痛,我的快乐。它们本来就存在于此,它们经历到这儿,也很不容易,它们已经努力去与这个世界相连,活下来,活好。
这条路很难,很痛苦,它可能要打破我建立了近30年的,和世界相处的根本模式,我不报预期,将这次打破视为最后一次,但我坚信经历此番痛苦后的我会更自由,更自得、放松,真实。“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我愿将终身浪漫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