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与匮乏

昨天做梦梦到我爸。我几乎从来不会梦到他，除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印象中仅有梦到过一次。

梦里的场景很奇怪，是在台场的富士电视台旁边的一个小马路口，他正过来接我，嘴里说着什么一边朝我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然后我就醒了。

在梦里面有他手掌传来的握力和温热感，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异国他乡突然见到他，并且像我们彼此很熟悉从未分开过一样。

我想起大概26年前的那个9月，1996年的夏末，刚升上初一学校要求买《现代汉语词典》。他带我去家对面的新华书店，买完我们走上彼时新建的武胜路人行天桥，去上海商城给我买衬衫，圆底摆的一件平底摆的一件，然后还去买了烤鸡回爷爷家吃。晚上睡前躺在二楼的双人床上和他聊了一会儿天，抬头就能从斜顶的窗户中看到上海商城闪烁着的巨大广告灯牌。那是我从4岁离开以后，时隔8年再次见到他。

妈妈当时尚处于第二段婚姻中，让我独自回到爷爷家，目的是为了要钱，要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在他们离婚判决她带着我匆匆逃走8年以后。作为中间人的一位街坊带话，说爸爸想要再见妈妈一面，并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妈妈没有去。

等不到妈妈的爸爸，在那之后不久又再次发病，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行为举止已经轻微的失常，记得一旁的爷爷当时看向我的眼神复杂而无奈。不久爸爸就又被爷爷送去了精神病院。说来也神奇，不知道是出于内疚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期待，妈妈之后还派我去医院探望过他几次，给了我零钱买了吃的过去，每次报了爸爸的名字，会有看守人员带我去会客区见爸爸。每一次的会面都很平静，他当面吃完食物，然后不知道说什么的说了些什么。精神病院幽深的院子和铁栅栏门就那样留在了13岁的我的记忆里。

也忘了是从具体几时开始不再去探望他，或许是我后面学业变得繁重又或许是曾经吃了闭门羹爷爷将爸爸转了病院使我们不再相见。这个在我脑海中已经变得模糊无从确认，就好像是我们曾经短暂的重逢和会面，爸爸的脸、温度、声音，都成为我人生一段隐藏记忆不再被开启。

那之后又过去10多年，有天听妈妈说碰到以前相熟的人告知他早已经离世，在当时的我心里都未泛起太大涟漪，觉得太遥远了，会感到悲伤也是很久以后的事。

又再一次梦见他，才发现关于他的记忆都是温情的，因为相处的太过短暂而觉得不真切。我应该是想念他的，在于灵魂深处的匮乏曾经被刹那即逝的填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