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音:《蝴蝶夫人》與看待東亞女性的視角

沉默之音:《蝴蝶夫人》與看待東亞女性的視角
此篇原載於美國波士頓抒情歌劇院官網,英文原文可點擊此處閱覽。
2022年4月1日 作者:艾麗森·朱(Allison Chu) 翻譯:譚譚(譚爍)
“我們埋首苦幹,懷揣著勤勞致尊致貴的信念,但是,我們的勤勞只會讓我們消逝於無。由於不起身表達自我,我們只會使過去流傳至廣至久的說辭繼續流傳下去,這種說辭就是:我們的恥感是因我們自身壓抑的文化以及我們所逃離的那個國家而起,而美國給予我們的,除了機會,就是機會。” ——摘自凱西·派克·洪(Cathy Park Hong)《不起眼的感受:一個亞裔美國人的見解(Minor Feelings: An Asian American Reckoning)》
在處處以高音C和炫技花腔為重的聲音世界,嗓音的音量大小、傳送清晰度、立體感等都是可貴的品質。歌劇女主角在出場時會被掌聲包圍,她會激情歌唱她的愛情、歌唱她和她家人的衝突關係,甚至當鬱鬱而終的時候,她也在唱。因此簡而言之,沉默並非歌劇之特色。
但是對於亞裔歌劇演員——尤其是對身處美國的東亞女性歌劇演員而言——沉默可謂太熟悉不過了。亞裔女性給人的刻板印象就是順從的、被動的、溫婉的。她們易被利用,且被物化成了可取用的東西。巧巧桑就是一例,她是普契尼(Giacomo Puccini)1904年歌劇《蝴蝶夫人(Madama Butterfly)》中的角色,上臺亮相前,她心中的愛人平克頓會對其介紹一番。她被描述具有新娘的美貌,而且被賣的身價僅僅100日元。平克頓將巧巧桑比作屏風上的裝飾,並認為她小巧如蝴蝶,以至於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捏死她。他認為她的嗓音是神秘的,如他所唱:“她那神秘的嗓音觸碰到我的靈魂(Di sua voce il mistero l’anima mi colpi / The mystery of her voice touched my soul)。”直到平克頓洋洋灑灑介紹完之後,巧巧桑才步入舞臺,當她登上山坡,朝平克頓的長崎住所走去時,其嗓音也越來越清晰可辨。
《蝴蝶夫人》的開場一幕總讓我感到矛盾。這是替巧巧桑發聲,是她聲音的延續,而且也為平克頓對巧巧桑所持有的態度營造了語境鋪墊。一方面,我努力捕捉巧巧桑纖弱的嗓音,我知道她很快會優雅的步入舞臺,而且我也看重展現亞裔女性面孔的意義;但另一方面,我發現自己正迎來即將發生的悲劇,其不僅是對巧巧桑的背叛,而是對她所代表的每一位東亞女性的背叛。
作為一名美籍亞裔音樂學者,我關注的是歷史記載中的“罅隙”:誰的聲音能在我們的歷史敘述中發出,而沉默又在哪裡?在歌劇中,這些問題所針對的都是舞臺上下那些白人的聲音,而二十世紀美國歌劇史正是有了瑪麗安·安德森(Marian Anderson)和李奧汀·普萊斯(Leontyne Price)這樣的先鋒人物,才使得發聲渠道更多樣了一些。但是,當我們能夠(也應該)慶賀她們的聲音及其深遠影響之時,我不得不發問的是:那些為亞裔發聲的女英雄們又在哪裡?亞裔歌手們的道路又是誰鋪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