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高考后的漫漫长假
查看话题 >三十岁回顾父母离异
他们应该是1990年结的婚,但在2000年之前,我父亲一人在遥远的南方城市工作,由于工作有严格的纪律性,有时几年也不回乡探亲。我只在2岁时去过一次父亲的工作地,其余时间母亲同我,在老家乡下与外婆外公一起生活。那时候母亲还在镇上的服装厂上班。
1998年外公去世,我如今才翻起这旧账,父亲缺席了那次葬礼。
2000年我们搬去那座南方城市Y城,开启三口之家的生活。那年我九岁,读五年级。在Y城,母亲没有工作,父亲本来就很大男子主义,全家的经济来源又只靠他一人,他成了我们家庭的大家长。
到初三,开始吵,完全没有将来会重修旧好的迹象。我因为担心在这场斗争中处于弱势的母亲,变更了中考的目标学校,打算留在本市,原本是想考去省会教育资源更好的学校。
刚开始争吵的时候,父亲的嗓门大得感觉地动山摇,整栋楼都在晃;母亲哭天喊地:这么多年都错付了,直骂父亲没良心。我当时十五六岁,正是觉得窗外世界无限精彩的年纪,又要应付中考,无奈家里乌烟瘴气,不厌其烦。
父亲单位的规定是平常住单位,每周三、周六晚上可以回家住。开始争吵以后,他几乎很少回家了,到了可以外出的日子也是直接去打牌,结束直接回单位。整个高中,处于冷战。是商量好的,等到我高考完吧,最后一次“为我着想”。很多年没有工作的母亲,也尝试去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赚钱事小,消磨我住校的时间事大。女人又特别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一个在等待漫长的离婚宣判的女人。
我只在妈面前哭过一次——面对她的追问,没能抗住,坦言无力无助。别人都是全家拧成一股绳,给孩子鼓劲,我是冒着风雨孤军奋战。高考成绩不好不坏,我也不知道这结果是否受了影响。考完照例有一些同学聚会,我每一场都积极参加。在灯光炫舞的KTV里,没人注意到我低头看短信:丫头,我们在民政局……
是妈妈发来的。当时没能懂,或者不想懂不想看不想听。现在自己三十岁,这些年对妈妈的性格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在脑海里重建当时Y城民政局门口的场景:我妈一定是哭了一路,念了一路的负心薄情,看不到自己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爸紧皱双眉,想催促却欲言又止,只觉得女人真是只会哭,哭不够。
妈妈已经开始打包行李,回老家的日子定下来了。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举办宴席,我说想去参加。我妈一下就崩溃地哭了:“你真的要这样吗?!我一个人回去算什么呢?来这儿这么多年,现在让我一个人回去算什么?!”我很诧异母亲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我只是想参加同学们的宴席聚会而已,我们晚回去几日也没什么吧,并没有要让她先自己回去的意思。
于是只好按照原计划打道回府。带着全部的行李,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
在我更小的时候,父母会开玩笑的逗我:“假如爸妈离婚,你跟谁啊?”我当时信誓旦旦:“你们要离,我就跳楼!”一语成谶,我当然没有跳楼。
如今我已而立,也结婚组建家庭。再重新梳理这件事。在他们吵得最激烈的时候,我唯一的想法是怎么样让他们别发生激烈的对抗。甚至有没说出口的自以为很open的观点:爱情是自由的,不行就散了吧。不在乎破镜是否能重圆,只要破镜别吵。所以,我几乎没怎么指责过劝过在这件事情中处于过错方的父亲。在那几乎有四年的时间里,我丝毫没有做出作为家庭一员的努力。
离婚这件事,对家庭每个成员的影响不是散了那一瞬间的事,而是绵绵无绝期。
于父亲,在单位无可避免地受到明里暗里的非议;家族长辈的斥责,年复一年的唠叨。当然可能对他也有好处——得以很快重建家庭。在那三年的冷战中,偶尔父亲打完牌会找我单独吃饭,席间谈起和母亲的开始。他和舅舅是同班同学,常到外婆家蹭吃,吃着吃着,外婆外公便商量着撮合他和母亲。他坦言外婆外公是好人,出于感动就和母亲结婚。那时候的农村男女关系,在一起也比较简单。父亲的总结就是,这婚姻没有感情基础。真正拿到离婚宣判,重归自由之后,他的心理活动我们再没有谈过了。
于我……
于我——深远,绵长,潜移默化,改变一切。以前,背后有山,眼前有光;如今,来路去路都是荒原。仍能走,仍能跑,跌倒了也能爬起来。但无处落脚。
于母亲,影响是最大的。我以前没有仔细算过:她几乎是20岁生了我,又单独抚养我十年,真正与她的婚姻伴侣朝夕相处的时间要从2000年算起,到2006年就崩了,才六年,才六年。接着三年漫长的冰冷。2009年,一切归于泡沫。才九年,才九年……等于是同居六年就触及离散,虽然孩子已经十六岁,但感情没有十六年。
婚前同居很重要,谈谈恋爱和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柴米油盐、同甘共苦完全是两码事。
离婚要趁早,趁早离了趁早重新规划。
离婚分两种:没孩子离婚和有孩子离婚。没孩子离婚和分手没什么区别。有孩子离婚,对这第三个生命,是影响一生。
我会单独写一篇记录关于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典型的小镇家庭妇女,胆儿小,没主意,以丈夫孩子为重,自己永远是配角。人至四十,没了丈夫(我认为死了丈夫和丈夫背叛完全是两回事),孩子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独居,和她的孩子一样,重新学习适应社会——安家、找工作、搬家、换工作。微薄的薪资,难缠的领导。仔细计算着该攒多少钱才算够,老了不至于给孩子造成负担。
她将银行卡的密码记在一个本子上,有一回她没找着,以为被人偷了去,着急得要死。捶胸顿足,伏床痛哭,钱要是被人拿走,后生无望。当时我尚在读大学,也没收入,说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安慰,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