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二十七)
刚刚打开冰箱吃了几颗小西红柿,中途瞥见被切掉一半的大西红柿,于是脑海里浮现一句自我简介:“爱吃西红柿,大的炒菜,小的当零食。”没错,我爱毛辣果,会一直爱下去。在老家,西红柿被称作“毛辣果”,这个名称以往经受旁人提问时我都答不出来。直到前阵某天才恍然大悟:西红柿绿色的小把儿带有细微的绒毛。于是我猜测“辣”指代了“荆”,荆带小绒毛的果子,这么理解应该八九不离十。但读音仍无法自圆其说,除非来自我都听不懂的苗家话。吃酸是贵州人的重要日常,在重庆我也总在找酸吃。重庆酸辣粉很好,但它是醋酸,差点意思。酸菜鱼呢?是酸菜,一般般。坛子菜炒肉呢?太辣,酸味被掩盖。平日吃不到贵州酸汤鱼和各种用毛辣果制成酱料的酸调料,所以我的日常就是吃毛辣果,用尽各种方式吃。除了常见毛辣果菜式,炒家常菜我会放毛辣果,比如青椒肉丝,重庆朋友见了觉得稀奇,吃完沉默居多,称赞在少数,但在我看来那是一绝的美味。做三明治我会放毛辣果,这个不必说,经典搭配,解腻。干拌类粉面我也会放毛辣果酱(煮软后剁碎),这是我的秘密。一般情况,我只会对喜欢的人分享这个秘方,因为它太好吃了,讨厌的人不配知道。前阵去经常光顾的特色小馆(袁妈红豆汤),她家新开二店,我点了一碗青椒肉末干拌粉。吃完老板友善地问我味道如何,提点建议。我看她面相舒展,她家东西也的确好吃,一下没忍住就告诉了她贵州干拌的独门秘方。我让她下次试试,说贵州人就号这口,兴许你用了能开创新口味呢?说完我也没在意,待到某天点她家外卖,发现上新了一款西红柿肉末干拌粉。好家伙,她还真的做了,定是察觉了其中的奥妙!可惜的是,她并未把毛辣果和青椒融合,而是单独把它们分成了两款。不过也好,这样青椒和毛辣果的搭配也能持续作为我在重庆的秘密。那款新品也很好吃,但和贵州那口始终有差异,这也算她开创了一个新的小口味,而且销量还不错。下次可以再去店里邀邀功。其实在口味上每个地方都有它的符号。但我深深笃定,就算我不生在贵州也会爱酸。酸真百搭:酸甜是发酵乳,酸辣是贵州菜,酸苦是咖啡,我全都爱。我就是个酸人。比起甜苦辣,酸保有一定的中性意味,同时也有一定的刺激性。除了自带酸味的食品,它的出现会在极端情况下:腐烂。有时闻到食物开始腐烂前淡淡的酸臭味,也会让我兴奋。它像一种预告,对死亡最清新的预告。突然想起小时候总有“人肉包子”的传说:某某包子铺用的其实是人肉。但凡你在肉包子里尝到了酸味,那家包子店必定有一位在背后挥刀剁人肉的墩子。奇妙的想象,大家对卫生不予责备,相反是抹上了恐怖色彩。由此可见,人对酸其实是有一点害怕的。反倒是对甜和辣有热烈的喜爱,对于苦,则是厌恶。当下流行的女生穿搭风格就有“甜美风”“辣妹风”甚至有“甜辣风”,请告诉我,甜辣是什么意思?这样的称呼意味着一种新融合的解放还是桎梏?其实“甜辣”结构在时尚美学里早已存在,在每位女性身上,更是本来就存在。但是“甜辣”这个名称我不喜欢。那么,有没有“甜苦风”?或者“酸苦风”?“辣苦风?”再或者,“酸辣风”。是的,很抽象。这四个名称一下就把我带到了难以描述的视觉符号里。但我能想象出这四个名称会出现在什么女性的脸上,它们都以表情的形式发出声音。想了一下,此时脑海里竟是一个咧着嘴发出怪笑的毛辣果(大概是源于收藏的一个表情包)。它真美,热烈的鲜红,圆润光滑的躯体,微甜清爽的酸涩。我爱毛辣果,尽管它不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