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青春回忆之二

近期生活的一大变故是直属vp离职。他之于我可谓亦师亦友，我为此发过一条Toot，表达分别良多、人生寂寞。最后一周的礼拜一早晨，他走到我座位旁打招呼，伸出3根手指笑着开口讲，这是你倒数第3次见我。他last day那日，我吃完饭，站在下楼的扶梯上，忽然意识到，不止同他，原来我早已同许多人见过此生最后一面。

大多数一见倾心、相谈甚欢的对象，到头来都不过是人生的过客。我年纪小时不信，想来人年轻时往往不懂岁月之凶狠，命运之莫测，交朋友便掏心掏肺地交了，不会去想以后，即使同对方约定未来如何如何，也不曾思索变数的存在，觉得既是朋友，便天经地义是一辈子的事，岂有昨日最亲的某某变作来年陌生人的道理。（不由记起我的这条广播：https://m.douban.com/people/83970436/status/3577285805/）

中文里称十二年为一纪，人活百年，不过八纪。从产生强烈自我意识算起，肉体的青春也就一纪有余。人们提及青春情谊常道有缘无分，兰因絮果，要说我一生中与哪一位哪一段关系称得上此八个字，大约非X莫属。X与我虽恋情短短几十天无疾而终，却是做了整整十二年同学兼知己，我们的故事处处是“你也在这里”的巧合，仿佛天注定我们要一生一世一双好友，那时怎想得到我们终将沦为陌路人呢？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她在感情上很勇敢，擅长给予健全的爱，我想这实是一种罕见的天赋，尤其在这样的社会里。但世事如此公允，让她遇见我，挥霍天赋，大概完好的心必须要在世上破碎一回。

我们相遇太早，相处太久，小说里这样的关系会让主人公牢记一生，可事实上我已极少想起她的脸，或许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恨，只有少量的怨，而随着爱的消失，就什么也不剩低，唯余一点回忆的残片——比如，短暂在一起的某一天，道别后走了几步，我鬼使神差回头望，发现她立在原地凝视我离去。爱是长久停留于你身上的目光，我确实这么想过。还有她开始玩魔术那一年，她生日邀我去一家cafe吃蛋糕，还未吃完就迫不及待掏出一副扑克牌表演新学的魔术，末了说其实不要什么生日礼物，只要我愿意年年看她魔术表演。此后她一学会新把戏便找我或录视频给我，在我惊呼“怎么回事”“我知道了是不是这样——”中，她笑得开怀。

有一些故人，每次想起他们的名字，脑中最先出现的总是那几个瞬间，那几个在多年前发生时，就让人明白何谓狭路相逢在劫难逃的时刻。我转身对上她视线的时刻，我被魔术逗乐而她静静笑着看向我的时刻。

写到这我忽然觉得香港才是我命中冥冥的劫数，我有很多段亲密关系都脱不开这座城的影响。因它绝交，因它割席，因它撑住彼此，因它相认于茫茫人海。

彻底分道扬镳前两年我们有一次争执，她发给我一句“我永远拿你没办法”，屏幕那头的她究竟想到什么往事而敲下了那句话？我不知道，也没机会知道。我们最终走上不同的道路，并认为对方无可救药。

要说不遗憾，终归遗憾，但这一十二年、如同见证整个青春时光的关系，平庸地、悄无声息地终结，真正带给我的遗憾程度竟远远不及旁观者可能想象的那般刻骨铭心午夜梦回不得安宁。我不知这是成熟还是铁石心肠，我只知她固然独一无二、不可替代，我却并非离了这段关系就不能快乐。

正如我清楚，虽今日对着公司聊天软件对话框unknown user unknown status神伤，想着I miss him，几年后再提起这段经历，我只会记起一个模糊的轮廓，曾夸赞我brilliant，耐心教我how to do and why to do，最后的最后，吸着鼻子告诉我这份工作令他疲倦，仅此而已。生活就是这样，当你回头看，你看见历史，也看见未来，看见落花与流水，风筝飞不出叹息桥，看见痛苦、伤心、失意最终燃成灰烬失散于繁嚣，而人紧紧抓住温柔共震作为爱曾存在的证据。

前些天听同事讲，已婚多年的MD聚餐中追忆识于微时的前任，幽怨地怀念自己为伊踏过万里、消得人憔悴，话里流露对我未成名君未嫁那段岁月的眷恋，其余意难平言论翻译过来无非是：若伊听闻我有今日成就，岂能不后悔当初离开我。我没忍住发出不屑的笑声。原来人长大变老失去青春得到钱与权后也不过如此，以为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换来爱，以为今朝拥有这一切可以弥补昨日的缺憾，如此天真，如此简单，如此寂寞。

p.s. 我翻遍豆瓣，发现自己常写前任，却仅写过X一次：

https://www.douban.com/people/83970436/status/3531225148/?_i=5987859gpOu5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