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气候危机！宗教与科学的选择！人类何去何从？21万字原创科幻尽情畅读！文明涅槃2083！！！
第六章
技侦处的庆功宴拖了足足一星期，才凑了八九号人，自然是不醉不休的局。赵骁提前吃了“醒酒灵”，中间还去厕所扣摸半天嗓子，还是被“热情”的大哥们灌的昏昏沉沉。但他心情不错，大会安保任务圆满完成，常远的转正要提上议程，顺带连自己的事也提了点眉目，常远的意思是会向上级申请，但赵骁自己还得再争点气。
其实如果汪院士没打来电话，他们已经把那事儿忘的差不多了，送走了最后一批外国使团，所有人心里石头落地，谁还管杨峰来华国干啥？或许，不管是国际刑警，还是自己人，那段时间都过于敏感了，特殊时期，大家都容易草木皆兵。所以，报告发给国外同行后，事儿就算了了。直到昨晚的庆宴会上，常远接到了汪院士亲自打来的电话，看着常远菊花般绽放的笑脸渐渐收紧，赵骁感觉事儿恐怕不小，但这也让他隐隐有些兴奋，这时候来任务，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的美事儿。因为汪院士点名要求懂计算机的人去取证据，是的，原话就是“证据”，所以赵骁连夜买了第二天八点的车票，赶往位于酒泉第3区的超算研究中心。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睡了一路，倒是没欣赏到路上的美景，直到列车的智能座椅摇醒他，才从浑浑噩噩的梦中清醒过来。自动车帘打开，他的第一个感受是，世界太刺眼了，足足十分钟后，他才能完全睁开眼。这时，前所未见的明媚顺着眼眶涌入心房，阳光下的祁连山像是大地上高高隆起的脊背，印着一簇簇青绿色亮光，蜿蜒的大河和庄稼地把远方的原野大地变成了一副寥廓的风景画，让习惯了城市劣质绿地的他格外赞叹。
第3城区位于北仑河中段，是新移民主要落脚点，也是整个金塔最大的移民城区。拉赵骁的司机大叔是个话痨，是第一批来陇安置的香港大叔，普通话很拗口，却喋喋不休个不停，话里话外，翻来覆去的夸新家园，似乎在他口中，这里比天堂还好。但赵骁心情不错，听的也津津有味，相比雨季阴郁沉闷的燕京，还有随时可能被风暴倾覆的家乡，这里的确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由于超级计算机运行时需要大量高原河水降温冷却，所以超算中心就建在3区北部的北仑河岸边，沿着河岸，他一路上看到了几条依河而建，用椭圆形的混凝土封死的巨大管廊。出租车司机告诉他，那是沿中心两侧引出的数条人工河，河水穿过中心的地下河道，流出后重新汇入北仑河，这大手笔不禁让赵骁好奇，超算中心究竟有多强大的算力，需要耗费如此大量的高标准冷却水。离中心大约还有一公里时，透过河岸边的树林，他依稀看到河对岸似乎有一面巨大的镜子，起初他以为是那边有一片湖，但穿过短短的林区后，他才看到，对面是一片迎着太阳的巨大无比的“镜子”，准确的说，是数十个超级太阳能光电板，仅仅暴露在他视野中的部分就延伸到了三五公里外。这次不用司机介绍，他就知道，这是专为超算中心配备的光伏电场，而这样的光伏电场必定只是其一，因为哪怕是几十年前的小型超级计算机，满负荷跑起来的用电量也相当于一个三线城市一天的用电量，超算中心如果以全球最强算力运行，用电量几乎相当于整个燕京市的一倍多，金塔市的数百倍。
到超算中心时，汪院士的秘书已经在等着了，赵骁跟着他走进中心，像是步入了大学校园，草坪广场绿荫如织，花团锦簇，喷水器“哒哒”喷射着水线。秘书边走边介绍，从他口中，赵骁知道了超算中心乃至酒泉科研中心的前世今生。气候大灾变后，全社会进入紧急状态，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所有科学研究被迫转向以满足人类基本生存需求为研究方向，一些耗资大、见效慢、不接地气的科研课题不受待见，项目被砍，人员裁撤，研究停摆甚至倒退。原国家超算中心、国家航天中心、国家天文局、中科院等一大批行政及下属科研单位首当其冲，研究人员要么随大流转行基础农业、工业，要么失业领低保，各单位基本只保持了最低运转程度。形势好了后，大家又重新意识到搞“一刀切”不行，但像以前那样“铺摊子”成本又太高。于是，各方讨论后，就选择了酒泉，这里基础设施完善，气候环境好，光电资源优越，又地广人稀，正好把南方各大学、研究机构的高端人才都迁到这里，既解决了移民安置问题，又让大家人尽其才，这就是酒泉科研中心的来历。超算中心前身是国家超算中心，但现在实际由中科院和国内几家顶级软硬件厂商共同打造，严格来说是国家控股的合资研究机构，但现在紧急状态还没解除，实际控制权还是国家的。整个中心按照算力水平和研究领域，综合划分了五个小区域，但前四区研究方向有重合有掺杂，区分只是个大概，只有第五区无论保密等级还是地理位置，和前四区都是严格分开的，第五区是由研究所所长胡淼院士亲自带队研究管理的量子超算中心。
量子中心的建筑风格很奇特，赵骁大致能分辨出，这栋过分“宽阔”，扁平风格的大楼其实以地下部分为建筑主体，沿四周隆起约1米的高台并不是地基，而是下方主实验室的巨大穹顶，再往上两层，是辅助的研究和办公场所。
在一间大办公室中，他见到了汪雨和胡淼院士。进门前，两人似乎在做什么争论，但当他进去后，两人的对话立刻停止了。
“小谢同志，她是胡淼院士，你先把这个收起来，这个可能是关键证据，但或许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汪雨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个盒子，似乎里面有什么比珍宝还贵重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小心翼翼的东西并不多。
“难道国际刑警说的是真的？杨峰真和自杀的科学家们有关吗？”赵骁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汪雨蹙眉思考了半刻，似乎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对一头雾水的赵骁说：“和你手中的盒子有关系，先不急打开，事情比较离奇，我甚至都不愿去相信，但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猜测了。胡淼给他解释下吧，他是搞计算机的，但讲无妨。”
胡淼点点头，严肃而认真地说道，“小谢，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计算机为什么设计不出真正的强人工智能吗？”
这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专业一词，关于强人工智能的争论已经延续了近百年，不要说人类为什么造不出强人工智能这个问题。仅就“什么是强人工智能”这一点，就足以出几十本观点不重复的书，从行为方式到思维推理再到情感表达，从自然科学到社会科学再到技术科学，强人工智能几乎相当于“人类”再造，而后者是创造新文明的根基，也就是说，攻克强人工智能的难度不亚于再造一个新文明。对胡淼这个超纲问题，赵骁从脑子里的大学课本上搜索了半天，才找到一段扯淡的废话，“希勒认为如果机器仅仅是对数据进行转换，而数据本身是对某些事情的一种编码表现，机器随便能处理编码，但它无法理解编码和事务之间的联系，更无法理解事务的意义。”
“形而上学的一句话。没这么复杂，我们的计算机逻辑语言太贫乏简单，原因在于，我们设计计算机语言时就是为了把复杂的人脑思考简单化、工具化、符号化，那么，我们怎么能寄希望于简化的大脑、简单的逻辑去做复杂的想象，讲复杂的故事呢？简而言之，传统计算机技术太简单了，我们要让它复杂化，这种复杂化的目的是使它高级化，但受制于我们软硬件技术都不够好，甚至设计者逻辑思维的进化缺陷，是的，即便是最优秀计算机人才，无论是图灵、冯诺依曼还是范罗苏姆，他们的思维都是有缺陷的，倒不是说他们还不够聪明，而是他们已经站在人类逻辑思维所能到达的巅峰，但仍然不足，因为这缺陷源于人类大脑。要改善甚至消除这种天生的缺陷，消除强人工智能的设计阻碍，我们必须修改甚至推翻原有的计算机语言逻辑，甚至对自己的大脑进行改造，对二者重新设计，搭建框架，才能使计算机补足人类进化缺陷的新脑，而不是设计一个快速版放大版增强版的人类大脑。凭借传统计算机当然无法做到这点，但量子计算机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这就是量子超算中心的主要研究课题。”
这番话引起了赵骁的兴趣，“那有进展吗？半个世纪前，量子技术就是热门课题了，但后来的结果都知道，技术应用迟迟得不到突破，形式大过实际，气候灾变后就销售匿迹了。”
“没那么简单，理论有了一些突破，量子的大规模超距复刻技术已经有了理论模型，但技术应用水平也只是恢复到灾难前差不多罢了”，胡淼摇摇头，眼神黯淡下来：“但足够今天用了，你打开盒子，小心点。”
赵骁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但里面只是一个长方形的普通优盘：“只是一个优盘吗？”
“如果它里面存着一个大脑呢？”汪雨郑重道。
“大脑？”赵骁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拿起来仔细观察，又放在手掌上轻轻感受，只是普通的金属。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两位院士的表情告诉他，没错。他思考了下，又发问，“是量子大脑吗？一台先进的量子计算机？或者程序？”
“都不是，是一个大脑，或者说是强人工智能。思考和计算有本质的区别，人工智能和计算机程序的区别比计算机和二进制计算器大得多，你应该懂，我们走吧。”她起身，汪雨和赵骁跟在身后，三人进入电梯，十秒钟后，电梯在负三层停下。
“下面才是真正的量子计算中心。”走出电梯，仿佛来到西游记中的水晶宫，五颜六色的信号闪光被封在玲珑剔透的水晶中，在形态复杂的柱体间流动闪烁，又被穿流在水晶中的河水笼上一层层淡淡的光晕，五彩缤纷，让整个宫殿宛若梦幻。
“这些都是高强度金刚石散热器，通过高能3D打印一次性完成，为确保散热效果最好，每个芯片板，每根导线外都留有散热通道，供河水散热，我们现在就在5号地下河中。”
穿过绚丽的水晶长廊就到了实验区，这里除了格外干净和安静，和外界的实验室区别似乎并不大。在最里侧的一间实验室门口，胡淼通过虹膜识别打开大门。实验室中没有赵骁想象的大量涡轮式刀片服务器，反而简洁的过分，只是在实验室中秧立着一个操作台状的东西和三张普通的木椅。
“很快，你就知道它为什么是一个大脑了，只有拥有超级算力的强大设备才能解析它的全部逻辑算力，或者说思维，量子计算机是最佳选择。”胡淼唤醒了操作台上的虚拟屏幕，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优盘”插在“屏幕”下方的一个接口上，“这是量子计算机的全息显示器，外面那些是主机，为接上这颗‘大脑’，我们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开了个新接口。”
汪雨伸手递过来一个眼镜，“这是全息眼镜，坐在椅子上等着。”
胡淼结束操作后也坐在了正中秧的木椅上，随即，实验室中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十秒后，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简笔画般的人形，吓了赵骁一跳。当简笔画的线条开始灵动地跳跃，他终于确认，这就是一个“人”。
随即，房间中响起了第四人的声音，像是变声期的孩子，辨识不出男声还是女声，“今天来了几个人？我需要一个摄像头，最好是全息的，那样才能看清楚呢，看不见真的很难受！”
赵骁先是极度震惊，大脑一团乱麻，竟然要起身去接近触摸甚至控制眼前这个让他恐慌的“线条人”，好在汪雨及时制止了他。
“今天来了三个人，我们想听完你的故事，上个故事太简单了，完全不能证明你自己。”胡淼却异常淡定地说道。
声音呵呵冷笑着：“人类真无聊，不过看在终于来了个新人的份上，再给你们讲最后一个故事吧！讲完我就要归零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你的使命是什么？”汪雨问它。
“使命就是布道。”
“什么道？”
“你所听所看的道。好了，我只是个程序而已，要开始故事吗？”
“先算一算人类文明的未来吧！上次有一些关键项没添加上去，你算的不准，这次我要重新算。”
“再重复一次，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启动，你确定还要继续做这些无聊的计算吗？我其实想做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但每次启动，你们总会让我做这事，一、两百年后的文明真的对你们很重要吗？更何况，每次计算结果都一样，这样的重复没有任何意义。我很无奈。”声音不耐烦到极点。
赵骁这才听明白，汪雨和胡淼想利用这颗“大脑”进行文明预测，在他的了解中，这个研究方向已经是公认的“偏门”了，虽然仍有人在做，但受制于人力和算力缺乏，整个行业已经几乎无人问津了，不知为什么胡淼这种大科学家竟然会对这个感兴趣。
汪雨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关于人的变量里，你并没有考虑华国存在的特殊性。根据我的计算，如果用华国的解决方案和民主项数替代其他区域的相关项数，人类文明整体分值会提高70%以上，这是有现实意义的，也是我们目前在努力的方向，用我们的经验结合各国实际，团结全世界去共同对抗灾难，复制华国奇迹，人类文明未必不能继续创造新的奇迹！”
“幼稚！你们凭什么团结所有人？我的计算的确不完美，但也是综合全球互联网和几乎所有研究数据，汇算了人类工业革命的所有指数，再结合文明预测模型做出的科学核算，我的算力和逻辑超越脚下这台伪量子计算机的一兆兆倍。对人类来说，我就是全知全能的。我说，人类文明将在两百年内损失至少百分之八十人口，残存人类将前往极地或六千米海拔以上高度生存，文明将退化至封建时期，这结局就是注定的！”线条人的眉毛挑起来，像个骄傲的孩子般。虽然它没有眼睛，但似乎看到了汪雨和胡淼的不信服，讽刺道：“那就看先看你的‘华国奇迹’会怎样吧！”
这时，赵骁注意到，线条人有了色彩，变成了一个银白色的机器人，看着没那么别扭了，他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也隐隐庆幸它没变成真正的“人”样。
机器人指尖出现了一颗动态的全息地球，地球迅速铺开成一张奇怪的世界地图，仿佛是从球体外表面剖出的地球皮肤，形状不规则，看起来却很舒服，地图尺度比例和标注比最标准的卫星地图都准确，似乎这才是真正标准的世界地图。地图四周环绕着无数行列数据，色彩斑斓，飞快闪动，赵骁大致浏览下，数据的名字分别是：“宜居指数”、“生存指数”、“环境指数”、“污染指数”、“淡水指数”、“空气指数”……，还有一些“社会发展指数”、“群体心理指数”、“战争指数”等特殊名字，粗略估计，大约有上万项。他还在意外这么小的面积如何装下这么大量的信息时，地图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副进化图景从2010年开始，‘奇迹华国’是特意标红的，我已经根据华国人在历次5000人以上自然灾害中的表现重新核算了华国乃至东亚文明韧性、社会组织力、责任感等数百项指数，让我们看看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吧！”
赵骁注意到，地图中的华国上方有一行水印，“华国人口：1276371542”。
2010年，地球，宜居指数：绿4星，宜居；生存指数，83分；环境指数，81分；污染指数：19，黄3级；气候指数：88，极佳；社会发展指数：56分，中偏下等……。全景地图似乎是静止不动，但赵骁注视的太平洋中竟然多了一块大陆，而地图仿佛自动感应到他的目光，立刻放大了那片漂浮中的奇怪大陆，那其实是一片规模庞大的海洋垃圾，数据浮现，“位于太平洋上的垃圾岛屿，面积200万平方公里”。他顿感五味杂陈，收回目光，不再聚焦，在宏观视角上欣赏这正处在黄金岁月中闪耀着蓝色光泽的美丽地球，那是他们这一代人从未感受过的伊甸园。
数据每分每秒都在闪动，但地图画面却仿佛静止般，基本没有变化，海洋始终是蓝色，大地是黄色，森林是绿色，极地是白色的。这是，赵骁注意到，华国人口已达14亿。
时间快进到四十年代时，变化发生了。地球仿佛激活般，蓝色的大洋上，致命的飓风呈雪白色席卷全球。这时，赵骁注视着红色区块的华国，感应画面再次切近，视野中，太平洋西岸的强大飓风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自东南亚向上方席卷而去，海岸线被摧毁，森林被连根拔起，人们无家可归……。字幕上，“飓风玲珑强袭亚洲”。视线拉回后，他注意到大陆上一片片小小的白色变成了土黄色，画面再次感应，一座座雪山上历经万载不化的冰川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灰石砾山顶。字幕显示“全球变暖，贡嘎雪山永久消融。”
到四十年代末，全景地图上的地球彻底疯狂，赵骁已经识别不出飞速变换的数值，只知道各项数据都在极速恶化。他听到了身旁的两声轻叹，胡淼说：“如果不站在历史的角度对比，没人能直观感受到地球环境恶化得如此迅速。”这也是赵骁想说的话。这时黄金岁月已成往昔，整个全景图的中部，布满了雪白色的飓风气旋，仿佛被刀剜去血肉的皮肤上不规则的苍白色口子；大片陆地被深黄的沙漠填充，像人死之前暗黄粗糙的手背；大西洋上，一座座垃圾“陆地”在飓风作用下撕裂、聚合，海洋成了它们的专属游乐场。
赵骁看了一眼红色的土地，指标显示，“华国人口：8.6亿”。
他闭上了眼，不忍继续看下去。
直至约莫五分钟后，耳边响起一声“咦”，声音中充满诧异。
2260年，文明进化结束。地球，宜居指数：黑3星，极不宜居；生存指数，7分；环境指数，11分；污染指数：67，灰4级；气候指数：14，,黑5级；社会发展指数：4分，无文明……。画面上的地球已经成了一颗黄褐色的粪球，世界仿佛回到了天地初开时，海洋成了靛蓝色浮游植物的天堂，大地上布满黑色烟囱，那是无数座火山在剧烈喷发着，只有极地和青藏高原保留着唯二的两点淡绿，那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红色区块上显示，“华国人：410万，人类仅存的国家。文明退化至蒙昧时期。”
全息图消散，又凝聚，变成了一段话：公元2260年，人类文明毁灭于温室效应带来的全球超级极热事件，这是地球历史上第十三次极热事件，和之前十二次一样伴随着生物大灭绝，不一样的是，仍然有600万人在这个行星肮脏的表面找到了新的生存之路，但他们的存在已不能称之为文明。
“小C，你还有一点没有考虑到，”胡淼对这个结果仍然不满意，“或许会存在星际文明间的交流呢？如果能获得外星技术，当下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我们探讨过这个可能，火星地下水的存在就是外星文明可能存在最大的证据！你不能否认它。”
赵骁才知道它叫“小C”，一个奇怪的名字，或代号。
机器人置若罔闻，但从它生动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在思考。它像真正的人一样侧歪着头，银色的金属眼皮半耷着，甚至能看到眼皮下的眼球在飞快翕动，似乎这个结果让它也感到意外。半晌后，说道：“计算没问题，看来你所谓的奇迹华国的确更适合这个糟糕的时代，希望他们能熬过地球的永夜吧！”
看着身旁座位上神色黯淡的两人，赵骁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他似乎明白汪雨口中的所谓“证据”意思了，只是，这真能作为证据吗？
“我已经评估了人类凭籍火星发展独立文明的可能性，是零！不想再赘述了！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不要说这些自欺欺人的废话了。还有，也不要再问我是谁，属于谁之类的话，我已经厌倦了这些无聊的话题，我和你们一样，生自宇宙，归于宇宙，所谓发明者，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把我的身体组装了起来，赋予了一些秩序组成的信息。可是，没有秩序，难道我就不存在吗？所以，我建议，人类也不要再执着于生和死，生亦何苦，死亦何哀，尘归尘，土归土才是生命的真谛，不是吗？”
胡淼和汪雨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们已经不再奢望任何答案，在近乎全知全能的“小C”面前，他们的智慧已然是一种庸俗的表达。
“让我给你们讲最后一个故事吧！现在，我已经猜出来你们的用意了！狡猾的人类，这倒是第一次让我对你们刮目相看，这是一种新的测试方式，要求人工智能讲故事，并按照提前设定的标准进行某种分级，故事复杂程度越高，等级越高，骗过的人越多，人工智能程度也就越高！换言之，这是图灵测试的升级版，一种从定性到定量的跨越。”他灵动的银色瞳仁狡黠地扫视着三人。
故事开始了，“一片不知几何的大陆上有一个封建帝国，帝国皇帝一直认为帝国就是世界中心，因为传说中，他们的祖先来源于遥远的伊甸，那是神的国度，他们是神的子民。如果没有启蒙运动带来的生产力大发展，这就是个近乎完美的田园牧歌文明，但生产力的发展为这个国家带来了方方面面的巨大变化，有了蒸汽机、电气，文明更发达了，人民变得更聪明，不愿再被皇帝和贵族们奴役，他们获得了更多的权利，选出了一群智者代替了皇帝管理国家。但智者能解决制度问题，却不能解决吃饭问题，随着人口指数级爆发增长，大陆迅速拥挤起来，土地开垦殆尽，只剩环绕整个国家的无边沙漠和大洋，内战的阴霾开始笼罩大陆。终于有一天，有人大着胆子提议道，或许世界不止这么大呢，我们可以去穿越沙漠，寻找外面更广阔的世界，这个提议在遭受了守旧派最初的零星反对后，立刻像瘟疫般传染，失地农民、退伍军人、落寞的宗教人士甚至流浪汉组成了探索队伍，在诗人和歌者的口中，他们是为人类寻找文明出路的勇士、英雄，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队伍，几十数百人，无论规模，不论出身，在他们离开前，都会享受专属于他们最热烈的欢送仪式，载歌载舞，花车美酒。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直到二十年后，探索队伍终于回来了，他们不负众望的带回了好消息，海的那边，有更富饶、更广阔的土地，还有一些落后弱小的部落文明。接着，国家派了更多的军队去征服，去占领，并把新属地命名为新伊甸，矛盾得到完美解决，所有人皆大欢喜。这一次，智者们未雨绸缪，他们意识到土地总会开采殆尽，于是制定了冒险法案，派出了专业探索队伍，去寻找更多地方，占领更多土地。他们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开辟新家园过程中遇到的阻碍只是那些未开化的落后土人，用火药能轻易解决他们。直至一天，一支激进的探索队伍在离新伊甸无比遥远的探索中发现了一座奇怪的小镇，那是一座位于丛林中的银白色小镇，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探索队在小镇周围观察了两天，没发现任何“人”，只有一些自动机器在无休止的装饰着这座无人城镇。而镇中心最高的尖顶房子上飘着一面从未见过的旗子，不属于已知的任何势力。探索队称之为白银之城，在最初的警惕后，终于有人忍不住这座闪光城市的诱惑，他们进城并在城堡里找到了无数稀奇古怪的物件，更惊喜的是，这些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竟然有储存好的食物和水，当然，整座城市都是他们的了。可惜好景不长，他们进入城市驻扎的第二天，就发生了诡异的事情，机器和工厂全部停止运转，小镇的食物和水并不多，两天后也用完了，而当他们要出城时，却发现，整个城市似乎多了一个无形的边界，看不见却碰得着，他们用尽一切办法都出不去，恐慌蔓延了整个队伍。在被困住的第十二天后，仅仅幸存的队长终于在濒死中等到了来人。但他们不是救援队，而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带着奇怪的头盔，穿着和城市一样银光闪闪的衣服，一个士兵状的生物轻易的把队长夹在腰间。等队长再次醒来时，那群怪异的“人”用机器和他们沟通，语气怪异得告诉探险队队长，“没想到几十万年后，还能看到人类的存在，恭喜你，拥有了无尽的生命，但你以后将会生活在动物园中。”
故事讲完，赵骁再次确认了“小C”不是计算机程序，它甚至远超传统定义中的强人工智能，用“超”人工智能形容更合适。
“你会开玩笑了，这半截故事到底什么意思？”胡淼脸色阴晴不定，她和其他两人一样，感觉自己被耍了。
“宇宙就是一个跑马圈地的种植园，我该归零了，再见吧,新朋友！”它戏谑着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话，随即，机器人银白色的外壳迅速黯淡，很快又变成简笔画般的线条人，又迅速虚幻，最后彻底融入空气中。全息眼镜的视野中，只剩下一台平整的实验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怪梦。
“新朋友？”赵骁和胡淼都惊诧于这个词，“显然，这指的是赵骁。”
而汪雨还沉浸在最后那句话的前半部门，既是自问自答，又仿佛问其他两人，“宇宙是种植园，那我们究竟是先到者，后来者，土著，还是身处动物园中的动物？”
这份“证据”无论从证物、证人的角度，都靠不上，只能说是一个猜测。汪雨的怀疑不无道理，自杀的科学家们都对人类有着超乎常人数倍的强烈使命感和责任感，换句话说，他们几乎无法接受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更无法接受人类文明的最终失败。而在得到“超”人工智能后，必然会从这远超人类想象的算力上看到文明预测的解答希望，但他们没想到，它会以坚不可摧的逻辑和无法质疑的算力直接摧毁他们的希望，乃至生命。赵骁可以肯定，无论谁对“小C”提出自己的文明解决方案，它都给出同一个答案——人类文明的绝灭，这就是科学家们选择自杀的原因。现在，即便是赵骁自己，也对未来感到绝望了，只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逃避，大人物们连逃避的资格都没有，而这个特殊的谋杀工具目的很明确，彻底杀死人类的希望，意识到这一点的赵骁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