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佐拉·甘妮——世界儿童阅读推广的典范
2022年3月21日,国际儿童读物联盟(IBBY)宣布佐拉·甘妮(Zohreh Ghaeni)获得第二届 IBBY-iRead爱阅人物奖。另一位获奖人是来自美国的简·库尔茨(Jane Kurtz)。

佐拉·甘妮1954年出生于伊朗德黑兰的中产家庭。她的父亲是教育工作者和翻译家,不仅自己热爱阅读,还为孩子们买了高质量的图画书、民间故事和经典文学作品,并每晚为他们朗读。在书页的香气和图画的色彩中长大的甘妮,19岁时决定从大学辍学,前往伊朗北部森林的贫困村庄,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
在那之后,甘妮又完成了图书馆学和信息科学的硕士学位,在大阪国际儿童文学研究所和慕尼黑国际青少年图书馆等地做研究。2000年,为了更好地研究伊朗本国的儿童文学史,甘妮创立了伊朗儿童文学史研究所。目前研究所已出版了十卷本的《儿童文学史》,为研究者、教育工作者、作者、绘者等群体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基于伊朗儿童文学史研究所的大量工作,甘妮又于2010年创立了儿童阅读推广项目“和我一起读”(Read with Me)。项目以“所有的孩子都有阅读优质书籍的权利”为使命,从在德黑兰东南边砖窑厂的试点项目开始,经过12年的发展,已经覆盖了伊朗的23个省和阿富汗的3个城市。为了解决各类弱势儿童因贫困、移民、自然灾害等问题面临的困境,“和我一起读”希望通过帮助孩子获得读写能力以及儿童文学的阅读,让他们拥有打破贫困恶性循环的基本和必要技能。
在项目设计上,“和我一起读”不断强调其扩展性、灵活性和可持续性。在干预手段上,他们多管齐下:建设各种类型的图书馆,提供丰富的阅读资源和阅读活动;为教师、图书馆员、志愿者等提供广泛且深入的培训;还建立了全面的管理和监测评估制度。
在这些设计的支持下,“和我一起读”已经影响了几十万名伊朗儿童,培训了上万名图书馆员、教师和志愿者。他们深入到了最偏远、贫困的地区。当自然灾害来袭时,也能快速来到受灾儿童的身边,用阅读疗法为他们疏解心理上的压力。
因为佐拉·甘妮几十年如一日为阅读事业的持续投入,许许多多的弱势儿童、母亲、父亲、老师和图书馆员们的人生得以改变。

1 书香之家的孩子
爱阅公益:能跟我们聊聊您的童年吗?
甘妮:我在德黑兰的一个中产家庭长大。母亲在结婚前曾是一名老师,父亲是教育工作者和翻译家。我们家有五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我排行老五。
虽然我的家庭并不十分富裕,但我拥有一个平静而快乐的童年。我今天的能力和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我的母亲和父亲,他们为我创造了如此快乐和舒适的童年。
爱阅公益:小时候读的书多吗?
甘妮:我爸爸是个书虫。他在家里有一个很大的图书馆,我无法想象他没有书的样子。他喜爱的东西不只有书,但他总是鼓励我们阅读文学和诗歌。他给我们买了很多故事书,每天晚上为我们读书。
我的妹妹和我有很多特别棒的图画书、民间故事和经典文学作品。我们如饥似渴地阅读。我依然记得纸张的味道和书的色彩,在炎炎夏日的午后,我们躺在地下室里,跟着那些书穿行到童话的世界里。
爱阅公益:您是如何开始对儿童文学和阅读推广感兴趣的?
甘妮:我一直都很喜欢孩子。在高中的最后两年,我对社会活动非常感兴趣。也是在那个时候,兼任乡村教师的童书作家萨马德·贝朗吉(Samad Behrangi)在年轻知识分子中很受欢迎,他的故事带有批判性,关注社会的不公和压迫。
萨马德·贝朗吉是一位来自阿塞拜疆省的社会活动家、评论家、民俗学家和故事作家,和许多其他年轻人一样,我受到他的影响。我也很喜欢他的书,这些书里描绘了贫困村庄和城市的弱势儿童的生活。在他的作品里,我尤其喜欢《小黑鱼》这个故事,小黑鱼说:“我想去看看溪流的尽头……我整晚没合眼……我想知道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故事的这一部分非常打动我,我因此受到鼓励,选择19岁时离开大学,搬到伊朗北部的一个小村庄,成为了一名老师。我的学生住在森林边,生活十分贫困。在那个村子里,我开始给那些从未接触过书的孩子们读故事。

爱阅公益:您在儿童文学领域做过不少研究。您最早的研究题目是“4到6岁儿童对图画书的反应”。能跟我们说一说这个研究吗?
甘妮:我硕士在开放大学(Open University)学的图书馆学和信息科学,这是我的硕士论文题目。研究对象是来自4个幼儿园的72名4到6岁的儿童,包括36名女孩和36名男孩。我给这些孩子分享五本图画书,两本伊朗原创,两本翻译图画书。我录下他们的口头回应,然后再分析和评估他们的反应。
这项研究的目的是收集有关儿童对绘本反应的数据,以便我可以了解他们在这个年龄段的认知能力,以及理解绘本中隐藏含义的能力。这个研究还帮助教育工作者、图书馆员和家长更好、更准确地了解儿童对图片的反应,为童书绘者提供了参考文献资料。我也想与孩子们分享绘本,让他们能够享受这种文学和艺术的形式。
爱阅公益:您是如何知道国际儿童读物联盟(IBBY)的伊朗分会的?之后您在伊朗分会做了哪些工作?
甘妮:IBBY伊朗分会又名儿童图书委员会,是资历最老的IBBY分会之一,在伊朗非常有名。所有对儿童文学感兴趣的人,不论是研究者,还是作者、绘者,都无法忽视这个专业的儿童文学非营利组织。我非常幸运,在事业的开始就加入了儿童图书委员会,并从当时在机构工作的教授们那里学到了很多。让人欣慰的是,我们的合作一直持续到今天。
爱阅公益:能跟我们聊一聊您从开放大学毕业到创立伊朗儿童文学史研究所之间的经历吗?
甘妮:学习图书馆学和加入儿童图书委员会后,我做了很多与儿童文学有关的研究。完成毕业论文后,别人鼓励我去做更多研究。那时候我的兴趣在图画书上。但是要做这方面的研究,我需要接触到大量的图画书资源。所以我尝试申请世界各地的奖学金项目。
1997年4月,我被大阪国际儿童文学研究所的奖学金项目录取,研究题目是“老民间故事的新插图”。2000年,我又被慕尼黑国际青少年图书馆的奖学金项目录取,在那里我研究了“英德图画书中的跨文化交流和文化刻板印象”。

这两次在两个国际图书馆为期三个月的研究,以及和世界学者的接触,让我开始思考伊朗的儿童文学史。伊朗儿童文学有悠久的历史,它应该被书写。
2 创立伊朗儿童文学史研究所
爱阅公益:是什么原因让您决定创立伊朗儿童文学史研究所?
甘妮:我和我的同事哈迪·穆罕默迪(Hadi Mohammadi)在意识到研究儿童文学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后,就开始做相关的研究。研究了几年后,我们发现这项庞大且广泛的研究无法由两名研究人员完成。为了研究从古代到现代如此悠久的历史,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机构来培训和带领助手以及不同的小组。然后再搜索在本国和国际图书馆可以找到的,与儿童文学史相关的大量、全面的信息来源。这就是我们在2000年成立儿童文学史研究所的原因。
爱阅公益:能跟我们分享一些伊朗儿童文学的历史吗?有哪些重要的发现?
甘妮:伊朗的儿童文学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3000多年前,当时一代又一代的波斯家庭讲述着丰富的口述文学,包括摇篮曲、民间故事、有节奏的寓言等。
除了口述儿童文学,在萨珊王朝时期,文字故事就受到孩子们的喜爱。这一说法在大约 2000 年前发现的巴列维手稿“棕榈枣和山羊的故事”中得到了证实。
对历史的广泛研究证明,虽然东西方的历史模式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在中世纪,伊朗的儿童文学在某些方面却有所不同。伊朗哲学家对儿童和童年的概念有着非常进步的观点。然而,现代伊朗儿童文学深受西方儿童文学的影响。1930年,几位先驱作家和诗人开始为孩子写故事和诗,他们非常喜欢法国、英国和俄罗斯童书。同时,大量的来自西方国家的童书被引进到伊朗国内。
爱阅公益:十卷本的《儿童文学史》出版以后,在伊朗有哪些影响?
甘妮:《儿童文学史》的影响可以从几个方面来评估:
首先,它证明了伊朗儿童文学有着悠久的历史,在此之前,连学术界和教育工作者都对伊朗儿童文学能有如此长的历史表示怀疑!然而,随着这系列书籍的出版,人们逐渐明白,伊朗的儿童文学并非现代现象。
出版这系列书的影响不止于此。由于《儿童文学史》涵盖了教育史、儿童图书馆史,以及儿童文化史,许多儿童领域的专家得以了解他们的工作背景。这有利于基于历史数据来制定未来计划。
这些年来,我们很高兴大多数与儿童领域相关的图书馆都收藏了这系列书。此外,大多数大学的艺术和文学学院都将这个系列放在他们的图书馆中,许多教授建议学生将它们作为基本和必要的资料来进行学习。当然,很多感兴趣的家庭也为自家或当地图书馆购买了这些书。
基于对儿童文学史 25 年的研究,以及尚未出版的多卷本项目“伊朗儿童历史”,伊拉纳克童年博物馆(Iranak Museum of Childhood)已在德黑兰临时设立。该博物馆采用互动式叙述的设计。在伊拉纳克博物馆,文物不是陈列品,文物背后的故事才是将一切联系在一起的主线。博物馆是互动式的,因为儿童和成人都参与了这些叙述。他们行动、做出反应;感受、思考;学习、受益。


爱阅公益:您说过,“研究儿童文学史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具体是哪些方面?
甘妮:我们或多或少都会对自己的或其他国家存有不正确的偏见。这些偏见很大程度上是源于缺乏对历史事件的认识。通过研究相关的文献和书籍,我对伊朗的教育、阅读推广、儿童图书馆的建立乃至儿童权利的历史发展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可以说,研究历史对我来说是一所学校,改变了我对许多话题的态度。
3 做有扩展性、灵活性和可持续性的项目
爱阅公益:能用几句话跟我们先简单介绍一下“和我一起读”吗?
甘妮:“和我一起读”是伊朗儿童文学史研究所设计并实施的一个项目,以促进弱势儿童、贫困儿童和处于危机和风险之中的儿童(children at risk)的读写能力。
近20年来,儿童文学史研究所做了大量关于儿童文学和创造性教育的研究,“和我一起读”是基于这些研究发展出来的项目。项目在伊朗实施了12年,大部分在贫困地区,受益的是处于风险之中的儿童、来自阿富汗的难民儿童、来自巴基斯坦的移民家庭等等。我们还服务了一些阿富汗的波斯语地区。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成立于2010年。是在什么背景下成立的?您看到了伊朗的哪些问题?
甘妮:以儿童智力、情感和社会发展为目的的文学阅读并不是伊朗教育体系的一部分。这一问题在贫困社区更为突出,儿童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工作,他们的权利经常受到侵犯。
在德黑兰和伊朗的其他大城市,有成千上万的儿童在打工。他们在小作坊里工作,或者在垃圾箱里翻找可回收物品,或者在十字路口卖口香糖和鲜花。他们中大多数是非法居住在伊朗的无证件阿富汗家庭的成员,这意味着他们没办法上学。
这些孩子中也有伊朗人,父母离开了农村的家,试图在大城市里谋生。还有许多生活在偏远乡村的孩子,他们生活在贫瘠和匮乏的文化之中,他们被排除在最基础的设施之外,无法发展自己的能力。
基于这一现实,研究所自2010年以来开展了“和我一起读”项目,旨在鼓励贫困儿童和青少年阅读,提高他们的基本读写能力和理解力,帮助他们学习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等方面的技能。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有自己的变革理论吗?您是如何通过项目设计来解决观察到的这些问题的?
甘妮:我们认为,通过让弱势儿童具备读写能力以及阅读儿童文学,能够帮助他们获得打破贫困恶性循环的基本和必要技能。
该项目的设计是基于:
- 向儿童及其家人、照顾者、教师和图书馆员提供优质图书,通过大声朗读和开展相关活动与儿童分享图书,培养贫困地区儿童对阅读和文学的终身兴趣。
- 培训贫困地区的辅导老师、教师和图书馆员,通过文学和阅读优质图书促进读写能力的发展。
- 为母亲赋能,她们大多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我们希望帮助她们改变对自己角色的认识。
- 通过出版书籍和指导手册,为家长、幼儿园和学校的教师、图书馆员举办工作坊,推广读写能力发展的相关理念;
- 拓展贫困地区的儿童和青少年图书馆,因为丰富的阅读环境是儿童的权利和需求;
- 提高双语儿童的基本读写能力和语言技能(作者注:本文中的双语儿童通常是指母语为非波斯语的移民和难民儿童);
- 通过阅读,拓宽生活的价值和技能。

爱阅公益:你们项目现在有多少全职人员?多少志愿者?
甘妮:在全国各地有10名全职和5名兼职受薪工作人员以及大约50名志愿工作人员。
爱阅公益:能跟我们简单分享一下“和我一起读”这十几年来的发展吗?
甘妮:2010年,“和我一起读”项目开始试点,目标群体为在德黑兰附近的马哈茂达巴德(MahmoudAbad)村庄里大约140名学生。经过12年的努力,“和我一起读”已在伊朗的23个省和阿富汗的3个城市(喀布尔、马扎里沙里夫和潘杰希尔)实施。
项目服务了几十万处境危险和贫困的儿童及其家庭;一万多名教师、图书馆员和志愿者接受了培训;在大城市的边缘社区,数百名母亲带着她们的婴儿和幼儿参加了“和我一起读”的工作坊。
我们还建立了近100所图书馆,图书馆里提供丰富的阅读环境,捍卫儿童的权利,特别是阅读和学习的权利;许多小学毕业后没有机会继续学习的女孩,一直在村庄里的图书馆担任图书馆员。
我们在各个领域开展工作:学校、托儿所、医院、工厂;从新生婴儿到青少年都是我们的服务人群。
爱阅公益:我了解到,你们不断强调项目的这三个特点:扩展性(expandable)、灵活性(flexible)和可持续性(sustainable)。它们都代表什么意思?能否给我们举一些例子,说明您如何确保项目的扩展性、灵活性和可持续性?
甘妮:扩展性:项目是在方便使用者的框架中设计的,具有务实、明确和简单的原则。当人们理解了这些原则,并通过工作坊接受了培训,每个感兴趣的地方组织和个人都能很容易地适应和执行这些原则。
灵活性:项目框架设计得很灵活,以便它可以适应不同的社会和文化需求,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环境,不论是幼儿园、学校、孤儿院、医院还是工厂。到目前为止,来自伊朗(和阿富汗)的不同地区、不同语言和文化的幼儿园和学校,都加入了这个项目。
可持续性:通过在学校附近建立以儿童为中心的图书馆和在教室内建立小型图书馆,以及让家庭特别是母亲参与该项目,我们为儿童及其家庭提供长期获得优质图书的机会,并以此确保该项目的可持续性。同时,我们会进行密切和长期的监督和评估。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现在覆盖了伊朗的23个省和几十万名儿童和青少年。你们如何选择项目地?从建设图书馆到后续的管理,是否有一套标准流程?
甘妮:在项目的前几年,项目地由“和我一起读”团队进行评估和选择,主要考虑的是每个地区的需求和项目的必要性。由于项目主要在学校实施,区域的教育局是否配合也是一个重要的衡量指标。
近些年来,由于“和我一起读”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得到了认可,我们会接收来自不同地区的申请。地点和人员的选择取决于几个因素或标准:
- 地点应为贫困地区,家庭应来自低收入家庭。
- 无论是学校、幼儿园还是任何类型的中心,他们应该有合作的意愿。
- 在某些情况下,资助方决定他们有兴趣支持的贫困地区。
此外,近些年来伊朗不幸发生了许多自然灾害。由于危机中的儿童是项目的重要焦点,我们选择了受地震或洪水影响的地区实施项目。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以多种不同的方式为孩子提供高质量的书籍,比如提供布口袋图书馆,建设班级图书馆、学校图书馆以及社区图书馆。能跟我们分享一下这些不同的形式吗?
甘妮:这个项目最重要的目标是为儿童提供高质量的书籍。根据这一目标,图书馆在使儿童接触到图书资源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图书馆的类型是根据每个区域或中心的项目特点来决定的。在最理想的情况下,班级图书馆与学校或社区图书馆可以合力发挥效能。班级、学校和社区图书馆相互合作,为儿童及其家庭提供高质量的书籍。

爱阅公益:在中国,我们建立学校图书馆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图书馆建好后学校并没有很好地使用书籍,甚至把图书馆锁起来的情况。不知道在伊朗你们是否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如果会,你们是如何去避免的呢?
甘妮:这是最重要的问题,所有希望在学校建立图书馆的人都应该在这方面有所思考。有人去学校免费建立图书馆,大部分的校长都不会反对,但其实很多人对儿童阅读并不了解。
在学校建立图书馆之前,我们首先会跟校长和老师沟通,向他们解释什么是“和我一起读”图书馆,介绍图书馆的特征。然后我们要签署协议。在协议里,我们会有这些要求:每个班级每周都要组织故事会,所有老师都要接受关于大声朗读和其他阅读相关的培训,图书馆应该恒常开放,儿童需要能够接触到书,每个班级要有一个小的图书角,并经常交换书籍。到了暑假,就算学校不上课,图书馆也应该保证至少每周开放2天,让学生可以过来借书。只有学校接受这些条件,我们才会设立图书馆。
爱阅公益:我真的很喜欢你们图书馆的室内设计。图书馆的设计是如何完成的,有一些标准方案吗?
甘妮:我们在图书馆设计的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儿童,无论是色彩、灯光,还是图书馆的设备、服务和图书。图书馆的各个方面都应该对儿童有吸引力,并应符合儿童的权利和需要。此外,丰富的阅读环境是图书馆设计的一个关键方面。我们坚持认为环境是儿童学习的动力和源泉,可以让他们对书籍和阅读产生兴趣。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的图书馆是如何运营和管理的?
甘妮:考虑到各地区图书馆之间的差异,图书馆的管理方式也各不相同。有些图书馆是由志愿者妈妈运营的,有些是由学校或幼儿园的老师运营。在一些偏远的村庄,失学的年轻女孩负责图书馆的运营,还有一些图书馆雇用了专职工作人员。
图书馆员将他们的报告发送给我们的“图书馆监督小组”,然后他们会收到基于他们工作情况的反馈。此外,通过密切的监测,我们评估图书馆的需求并提供相关支持,这样图书馆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益。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的使命是“所有的孩子都有阅读优质书籍的权利”。“和我一起读”一直非常强调高质量的图书。你们是如何选择书籍的?
甘妮:优质书籍的书单由专家和专业团队编制。甄选标准包括文字和插图的美学和文学质量,以及是否能从儿童的角度看问题和拓展儿童的好奇心和想象力。
在“和我一起读”的项目中,书籍的主题也非常重要。比如我们试图通过书籍来促进与生活和环境相关的价值观。
4 改变子女的命运,家庭的作用最为显著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服务不同类型的弱势儿童,如打工儿童、孤儿、难民、重症儿童和受灾地区的儿童等等。在不同的情况下,您会使用不同的方法来帮助他们吗?
甘妮:有一些共通的原则是不同项目都会遵循的。例如与儿童分享高质量的书籍;使他们能够接触到这些书籍;大声朗读;在阅读后与儿童开展艺术相关的活动;促进儿童和成人之间的对话式阅读;赋能家长、教师和图书馆员,丰富他们的儿童文学相关知识;以及通过各类工作坊与儿童分享书籍等等。
但是当然了,面对不同类型的孩子,我们使用的书单、与他们分享书籍的方法以及活动的类型都会有所不同。这些书籍是根据每个中心的需要和兴趣以及所处区域的条件挑选的。
此外,我们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会重点关注某些领域。比如在文盲是主要问题的双语省份,“和我一起读”通过文学阅读,着重于培养基本的识字和读写技能。
在像德黑兰这样的大城市的边缘地区,有一些妇女赋能中心(非营利组织),我们跟他们合作,为母亲和她们的孩子开展“与婴幼儿一起阅读”的项目。

对于在砖窑工作的孩子,我们培训了志愿者,他们带着书包走进砖窑,在孩子们闲暇的时候为他们朗读书籍。
对于受地震影响的儿童来说,重要的是要有短期和长期的计划。如果是短期计划,我们派遣经过培训的志愿者,他们带着书袋和图书包,通过朗读优质书籍和阅读来达到阅读疗法的目的,以便帮助儿童更好地应对危机带来的情感压力。
从长远来看,我们培训志愿者,并在任何可能的地方建立图书馆,甚至包括在集装箱里。这些图书馆是孩子和他们的家人在混乱之中得以放松的地方。
在医院里,我们则培训志愿者,让他们为生病的孩子读书。

爱阅公益:你们具体提供哪些种类的工作坊?
甘妮:我们有一批“和我一起读”的讲师,他们为家长、教师和图书馆员举办不同的工作坊,包括(但不限于):
- 儿童文学与高品质图书导论
- 插图和图画书
- 故事元素介绍
- 朗读技巧及如何组织故事会
- 基本读写训练和创造性教育工作坊
- 学习语音和音素意识的技能
- 与婴幼儿一起阅读
- 戏剧艺术工作坊
- 关于读写萌发的工作坊
- 丰富的阅读和以儿童为中心的环境
爱阅公益:志愿者以何种方式参与了“和我一起读”的工作?
甘妮:我们鼓励并培训人们参加到贫困地区的项目中,特别是年轻的和教育良好的人。根据志愿者的不同能力,他们被安排在不同的项目里,然后根据项目的需求接受相关培训。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从哪些渠道筹款?
甘妮:我们大部分的支持来自对这类文化活动感兴趣的私人公司。
除了公司的大额资助,自2019年3月起,“和我一起读”发起了“一位老师,一间教室,一座图书馆”的活动,为建立班级图书馆募集小额捐赠。
每个人都可以捐赠一个班级图书馆。这个活动希望通过募集更多捐款,来覆盖更多“和我一起读”项目的教师和教室。除了为每个教室提供高质量的书,教师应该接受相关培训,了解如何与儿童分享这些书。
爱阅公益:你们如何监测和评估项目?
甘妮:监测和评估是“和我一起读”项目最重要的部分。我们的专家团队根据预先设定的计划定期访问各个项目中心。专家们为图书馆员、教师和志愿者们提供指导、引导和支持,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和我一起读”的团队还通过专门设计的问卷对项目进行监测,目标是评估儿童的语言、认知、性格和社会发展。教师和图书馆员应回答问题并撰写工作进度报告。他们还会发很多孩子们的活动照片和视频。“和我一起读”存有大量的活动档案。
所有培训师或专家应在完成工作坊和走访结束后撰写报告。团队还需要向资助方和机构的研究部门提供各个区域详尽的年度报告。整体的成绩根据存档数据、进度报告和年度报告来评估。
爱阅公益:您从“和我一起读”这么多年的工作中看到了哪些成果?
甘妮:原本对读书不感兴趣的孩子变成了书虫。孩子们现在迫不及待地借书,把书带回家,或者读给他们的兄弟姐妹和父母听。
孩子们可以理解和进入到故事之中,记住故事的高潮,并描述事件的顺序。他们通过阅读学会了许多有难度的词,词汇量和发音都有所提高。
以前不会说、写或读波斯语的双语儿童,现在在基本读写和语言能力方面取得了令人赞叹的进步。
孩子们与其他孩子还有老师的沟通技巧有了很大的提高。
通过阅读故事和讨论,孩子们对生活价值、友谊、和平和环境有了更多的理解。
项目同样对教师、图书馆员和志愿者产生了影响。培训工作坊激励教师学习更多的知识,并加强他们对书籍和文学的了解。这也是帮助弱势儿童的有效手段。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甘妮:教育系统仍以传统和古老的方式对待读写能力的问题。在贫困地区,有很多家庭的家长是文盲,他们无法参加到我们项目的工作中来。最后一点是,如何为项目找到足够的资金。
爱阅公益:你们会怎么克服这些问题?
甘妮:克服这些问题并不容易。这些年里,我们学会了如何处理这些大的问题。在一些地区,我们可以和当地掌权的人进行协商,以解决部分问题。最近“和我一起读”更多地关注家庭,为妈妈们设计了一些工作坊。一步一步地,通过给家长寄书、阅读手册和视频,我们鼓励他们为孩子读书,以及在家中创造丰富的阅读环境。
爱阅公益:“和我一起读”的影响已经不仅限于伊朗了,还扩展到了阿富汗。在另一个国家开展项目困难吗?您有什么相关经历可以跟我们分享?
甘妮:将项目扩展到其他说波斯语的国家是“和我一起读”的梦想。对我们来说,阿富汗也一直是很特别的地方。2016年秋天,“和我一起读”与“为了阿富汗孩子的明天”这个机构合作,服务了马扎里沙里夫和周边村庄的400名小学一二年级的孩子。
2018 年夏天,我们在赫拉特为导师举办了“学习语音和音素意识技能”的在线研讨会。2019 年 8 月是过去几年里阿富汗最动荡的月份之一。然而,在爆炸和绝望之中,通过与阿斯基亚纳基金会(Aschiana Foundation),也就是IBBY 阿富汗分会的合作,“和我一起读的”一位专家前往喀布尔,为感兴趣的青年志愿者举办了为期三天的工作坊。更多信息可以阅读:https://khanak.org/en/2019/content/read-with-me-travels-to-afghanistan/
工作坊的成果让我们充满希望,觉得可以继续在当地做提升孩子和青少年生活环境的工作。工作坊产生的其中一个影响是,在潘杰希尔的帕兰德(Parande)图书馆的儿童馆的设立。在此之前,这个区域没有任何儿童图书馆。图书馆的建设于2019年开始,一年后,2020年10月,书籍上架了。可惜塔利班的上台让我们没法继续追随梦想,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失去希望。
幸运的是,“和我一起读”有常年在阿富汗难民和移民社区工作的经验。塔利班上台后,我们更多地关注在德黑兰等大城市边缘居住的阿富汗难民家庭。
爱阅公益:通过运营“和我一起读”,您从中学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甘妮:我们认识到,如果想有效地推广阅读文化,让孩子养成终身阅读的习惯,我们必须从婴幼儿和贫困地区的家庭做起。改变子女的命运,家庭的作用最为显著。

国际儿童读物联盟(IBBY)是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有正式咨商关系的非营利的国际非政府组织,由叶拉·莱普曼女士于1953年创立,如今由全世界80个国家分会组成,有“小联合国”之称,是致力于把全世界图书和儿童联系在一起的国际网络。IBBY的宗旨是通过高品质童书促进国际理解,维护世界和平。IBBY于1956年设立的国际安徒生奖是世界儿童文学的最高奖项,有“小诺贝尔奖”之称。近年来IBBY一直在推动全球了解中国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和作品,也为中外创作者和阅读推广人架设了一座相互了解,相互合作,共同发展的桥梁。
爱阅公益基金会以“让每一个孩子享受阅读的乐趣,成为终身阅读者”为使命,以“高品质儿童阅读推动美好未来”为愿景,致力于推动儿童阅读的发展及儿童阅读品质的提升,让每一个孩子通过高品质阅读打开探索世界的大门,享受阅读的乐趣,成长为终身阅读者。爱阅公益从多个层面推动儿童阅读,其设立项目有早期阅读项目“阅芽计划”、书目研制项目、资助儿童阅读推广组织的“阅林计划”等。
爱阅公益基金会与IBBY的使命愿景高度一致,为此,爱阅公益基金会除了资助“IBBY-iRead 爱阅人物奖”奖项的设立,同时资助了IBBY的行政费用,支持IBBY更好地在世界各地架起儿童与高品质图书的桥梁,促进国际理解,维护世界和平。
IBBY-iRead爱阅人物奖两年一届,通过公开、公平的评选,授予全球范围内促进儿童阅读推广和发展的个人。IBBY-iRead 爱阅人物奖关注获奖人工作的可持续性、影响力、公益性、创新性、启发性等多个维度,奖项的设立旨在持续激发和影响全球个人、组织和政府对于儿童阅读事业的关注、支持和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