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原著：儿子供奉纪念银屏，但她并非“夺子战”胜利者

文 | 若水

《京华烟云》里的银屏实在不讨喜，小说一开头，她的不讨喜便跃然纸上。

1900年，世道混乱，木兰一家准备离开北京，南迁避乱。

为避免路上不必要的麻烦，姚府上下衣着朴素，唯有银屏涂脂抹粉，打扮得光鲜亮丽，招来姚太太一通责骂，银屏当众羞得难为情。

银屏这样做，只为吸引她的小主人姚体仁。

看过2015版《京华烟云》剧情的朋友，应该记得木兰丈夫曾荪亚的婚外恋人“曹丽华”。曹丽华的经历基本是原著中银屏经历。所以，文中所用配图来自剧中曹丽华。

1、银屏诱主的必然性

①　体仁漂亮多金，说话讨人喜欢

银屏是浙江宁波人，父母双亡，11岁被嗜赌伯父以250元卖给姚家做丫环，伺候8岁的大少爷姚体仁。

银屏聪明能干，别的丫环找不到体仁的东西，银屏总能找到；长大后的银屏成熟温柔，声音尤为好听，她总能把好体仁的脉，让他心甘情愿依赖她。体仁说，家里姐妹都不了解他，天地之间，只有银屏懂他，是知己。

银屏在姚家十多年，举手投足间学会了大家闺秀的姿态和顾盼神飞，尤其是那双染色的漂亮红指甲，最让体仁心醉。

体仁呢，细皮嫩肉，长相秀美，鼻子高挺，眉毛浓黑，再加上成年男子嘴唇上的那点小胡子，男人气十足。体仁又是长子，是姚家百万财产的第一继承人。

被母亲姚太太宠坏的体仁，一不高兴就乱摔东西，甚至当众打丫环耳光，但他对银屏温柔有加，关怀备至。银屏听说体仁要出国，她怕嫁入豪门的主意落空，装病牵绊体仁。体仁请求母亲为她请医看病，亲自喂她吃饭。

面对帅气多金，又对自己温柔的姚体仁，银屏怎能不动心思，心心念念想攀附？

②　由奢入俭难，银屏想当少奶奶

谚语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个人从节俭到奢侈很容易，但繁华落尽后，再去面对节俭，则很难适应。

银屏虽出身卑贱，但她在姚家过了十来年，衣服光鲜，所享荣华连她自己也想不到。

自己是个贫家之女，无依无靠，远来自南方，居然有福气在这个富有之家（姚家）长大，真是不可思议。倘若能照体仁所说，她若能嫁给体仁做这一家的少奶奶；至少，倘若他的话能算数儿，她若能和他一生共享姚家的财产，能安居无忧，那真是更不可思议了。”

这段话是银屏独处时的心头想，她想当姚家少奶奶的野心昭然若揭。

但在门第观严重的封建社会，阶层难以跨越。银屏10年雇佣期满，正常情况下会被家人接走，嫁作他人妇。但银屏在姚家享惯福气，接受不了嫁作农人妇的命运，何况她的伯父母根本就嫌弃她，不会替她的未来打算，银屏只能靠自己。

银屏不愿意离开北京，更不愿嫁作农妇。

嫁给姚体仁当少奶奶，享受一世荣华富贵是银屏不二之选。

③　银屏为何对两人关系迫不及待？

银屏必须赶在体仁出国前，决定好与他的关系。

原因之一，体仁是标准的纨绔子弟，出国留学大概两三年，谁知道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也许，对西洋事物崇拜的体仁，会带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

原因之二，封建时代，小姐出嫁，丫环一般随同陪嫁。比如，木兰出嫁时20岁，丫环锦儿随同去了曾家，继续主仆之情，姐妹之谊。

不出意外的话，姚体仁将来的少奶奶应该和他门当户对，少奶奶大概会带来一个贴身丫环，这个丫环会让银屏的存在显得多余尴尬。何况银屏的上位野心勃勃，不喜欢银屏的少奶奶，也许会将银屏辞退。

银屏现在已经21岁，如果再被辞退，大龄女银屏的婚姻一年不如一次。

银屏急迫想抓住体仁，通过婚姻实现身份和地位的跃迁，正常不过。

2、姚太太拒绝银屏作儿媳

姚太太从始至终强烈反对儿子与银屏在一起。

不喜欢银屏，姚太太完全可以送走她、解雇她。但姚家人心善，银屏又故意装病拖延，姚太太就此罢手。

但银屏言行并未收敛，反而野心昭然想当少奶奶。

体仁是姚家希望，姚太太不想儿子被这样泼辣的女人管制，而姚思安也不希望银屏做他儿媳。

体仁与父母去曾家参加曼娘婚宴，席未散，体仁却不顾重要的家庭应酬，越礼逃席，溜回去和银屏打情骂俏，气得父亲姚思安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姚太太迫不得已同意丈夫让体仁出国留学，这样可以离开银屏，如果不在一起，体仁大概会忘了银屏。

姚太太舍不得儿子出国，将出国的不得已归结到银屏身上。最恨最急时甚至不顾身份骂银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虽然姚太太答应体仁“出国三年内不赶走银屏”，但体仁前脚走，姚太太就开始张罗着为银屏找对象，早些嫁掉银屏，是姚太太急切要做的事。

3、银屏不择手段的报复

银屏不甘心被主人嫁掉，趁着夜晚，她带着体仁的狗走了。

她不是知难而退，而是卖掉体仁送她的玉镯，找个隐秘之地开始争夺报复。

她租住在华太太家。这个华太太生得俏丽动人，以前是个名 妓，颇有才艺，长于辞令。在她的帮助下，银屏给滞留香港的体仁去了一封长信，陈述姚太太如何背信弃义将她扫地出门，自己又如何对体仁言而有信，守身如玉，只等他平安归来。

这封信成功激起体仁对母亲的恨，他的第一个冲动是“乘最早一班船回来，要跟母亲姚太太算账。”

体仁回来后，瞒着家人和银屏在外过上了小日子，隔三岔五借“会朋友”“还赌”等名义，从家里店铺支取钱财，供养银屏，讨好华太。曾经的小丫环银屏，从头到脚，由里至外，完全一副贵夫人打扮。不管体仁回家多晚，姚太太都会等儿子，她以为体仁会受到感动，走上正路。银屏听说姚太太等儿子，暗自喜悦，为报复姚太太，她故意留体仁更晚回家。

如果说银屏想嫁给体仁的原因有那么一点日久生情，但在华太太家租住后，只剩下不择手段的报复，体仁成了她报复姚太太的一颗棋。

为吊住体仁，银屏不仅跟华太太学会媚术，还和华太太结拜姐妹，共同控制体仁，使他不被姚太太拽回家。

当银屏生下体仁的儿子，她完全是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银屏原本就抱着这种希望。生下来一个姚府上的孙子，使她在一场挣扎里获得了全胜，也使她从此立于不败之地。而居然生的是个男孩子！这是母亲的喜悦！这是女人的胜利！生了这个儿子之后，她盼望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看看体仁的母亲怎么办……在她的血统和姚家的血统和流之后，她再重新走进姚家的大门，她该多么洋洋得意！”

银屏这个“母凭子贵”的上位计划并未实现。姚太太得知银屏生子的消息后，不仅拒不接受银屏，还派人抢走了她的儿子。银屏夺子不成，上吊而亡。

4、“夺子战”里，没有胜利者

几个月后，姚思安周游世界回来后，发现姚家破败了。

每个人脸色忧伤凝重，尤其是妻子姚太太老了很多，头发变白，精神不济。

这场“夺子战”的前半场，姚太太想从银屏手里夺回儿子体仁，结果银屏自杀，她完全失去了儿子；后半场，银屏想从姚太太手中夺回儿子博雅，夺子不成，反而丧命。

夺子战里，没有谁是胜利者。

银屏自杀后，体仁暴跳如雷对母亲怒吼：“是你害死了她（银屏）！你要遭报应……有一天她的鬼会找上你，跟着你，会折磨你到你咽最后一口气呀！”。体仁不能宽恕母亲，对她不理不睬，整月里不说一句话。

姚太太不明白银屏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儿子，甘愿为一个丫环和家里断绝关系，诅咒家破人亡。姚太太说话越来越少，精神失常，看到银屏的儿子，也会极度恐惧。她怕极了黑夜，常在梦里尖声号叫，囔着银屏的鬼魂追她不放。

姚太太虽坐拥百万家产，但已无福享受，缠绵病榻多年后，因病痛惊恐去世。

而银屏呢？只是看来像个胜利者。

姚思安念在银屏是孙子的母亲，将她的灵位安放在宗祠里，银屏总算在死后进驻姚家。姚思安外出云游前，立下遗嘱将家产分给小儿子阿非和孙子博雅。博雅长大后，更是把母亲银屏的灵位与体仁的放在一起，时常祭拜。甚至20岁时，为银屏举行了大典礼，追思她，很多人都参加了，包括木兰。

但这一切，早已作古的银屏地下有知吗？

她过早失去了生命，更不曾陪着儿子长大。银屏曾说，人死了若有人在他坟上流一滴泪，便是死得值。但我以为，好死不如赖活，一个人只有活着才有实现想法的那天，才能享受天伦之乐，才能看到欺侮过你的对手结局。人生是个单程道，我们该享受体验人生的多种可能。

从后来阿非娶宝芬看，姚思安夫妇不同意银屏做儿媳，并非她的丫环身份，而是银屏的越轨和上位心机。如果银屏对体仁一心劝善，安分守己，姚太太未必一意孤行强行拆散他们。

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银屏，不仅被私心迷了心窍，还将人生活成了报复，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