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哲学的内核与西方哲学有何不同?
东方哲学的内核是直观,西方哲学的内核是抽象。
华夏文明为什么能在百家争鸣时代达到一个阶段性的高峰?原因是中原那一带的人很厉害么?没有周边诸国各种学说的兴起,没有彼此的交流和贯通。诸子百家能成型么?所以,中国之所以成为“中国”,不仅仅是我们的位置和地位决定的,更是因为我们将周边的文化集成成为这片土地上经久不衰的普遍智慧。
同样的,作为轴心时代西方文明的集大成者,古希腊也是一座熔炉。从最早继承埃及的数理知识,再到后来吸收小亚细亚的本体论思想,又有南意大利的存在论思想,历经几百年,最终才在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时代的雅典形成哲学体系。
所以,哲学是各地智慧的总结,并不能说哲学在哪里成型,就是哪里的哲学。但每个地区因为特定的地理和历史所限,所以每个民族都存在特定的范畴,即人们在理解这个世界时所遵循的规则。
在西方哲学中有一个两千多年的核心关键词叫“存在”。而我们中国思想也有一个两千多年(实际很可能超过三千年)的核心主题叫“道”。
为什么西方人特别关注“存在”?这其实跟他们的语法结构有关,在印欧语系中,很早就有“主系宾(A be B)”的结构。正是这样的语法结构,让西方人很早就意识到,主语和宾语对应的AB事物始终都是变化的,而唯独系词“be”(我们翻译为“存在”)是不变的。所以,究竟什么是“be”?究竟什么是存在?这才是探索世界真相的关键。这不是我提出来的,我也是看了一些哲学讲座才知道。
我属于典型的民哲,甚至民哲都算不上,只能算对哲学有点兴趣。通过学习西方哲学的历史,我也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们中国哲学要以“道”作为关键词?其实,所谓的“道”被我们先民们第一次用来代指影响这个世界的基本力量时,仅仅是因为“道路”有沟通各地的作用。从这个角度来说,“道”这个关键词,与汉字“文”的来历一脉相承的。如果你还认为这是片面的,你还可以从《周易》各卦中发现很多这样的现象,比如《坤卦》中对大地的描述,就三个字“直方大”。
可以推测,我们的先民们很擅长利用从现象界取得的经验进行直观的符号化和智慧化。可能也正是这种直观经验的传统,让我们的语言很早就阻断了通向抽象概念的道路。但同时,这也加强了我们根据现象界的经验来总结生存哲学的能力。所以才有了后世持久的“致用”传统,以及用“道”这个明显的现象界事物来指代抽象的理性概念。
如果要总结中国人的思想有什么特点,那就是我国人民自古以来就有与大自然博斗的丰富经验。但同时,我国又是一个自始至终的典型的单一的农业国,我们的财富和经验都是从土地中取得的,我们的思想也就不可避免集中到土地和农业上。这不是我们民族先天的性格,而是后天的生存所迫。这就是为什么古华夏人一面狂妄到认为“人定胜天”,但同时我们的先贤又总是提倡融入自然,师法自然。
当我们在学习和继承古代智慧时,首先应该明确它的起点在哪里,否则,即便我们积累了丰富的知识,但未必能够继承智慧。“道”当然是高深莫测的,但如果我们连它最初的意义都舍弃了,那不就是典型的失了智么?
为什么古希腊人能发展出抽象概念,而古华夏人不行?因为古希腊是海洋文明,由于海洋的阻隔,往来的船舶将给他们带来安全感的家乡抛出视野之外,同时也将财富和经验从视野之外带到了眼前,这种视野割裂带来的不安全感就需要非常丰富的想象力来弥补。但我们的先民们,一开始就将文明建立在大地之上,无论怎么扩张,都是连续的,没有那么多的视野割裂,没有那么多不确定性,所以就不需要太丰富的想象力。并不是说古华夏人就不具备抽象概念的想象能力和理解能力,因为古希腊人和古华夏人都是晚期智人的后代,生理结构都是一样的。原因只是现实中用不上,不受关注,所以才没有发展的空间。如果你觉得这种说法没什么代入感,那可以再从时间的角度来分析一下这个问题。人类定居文明普遍是从距今一万年左右开始的,而是古希腊哲学还是古华夏思想,几乎同时在公元前600至前300年间诞生。也就是说,东西方文明的理论框架,都是在文明起源至少7000年后才成型的。7000年漫长时光中,东西方人在不同的地理环境下以不同的生活方式发展文明,所以,有这些思维上的差异是很正常的现象。
中国老百姓始终将“天”这个理性概念置于万事万物之上,但这个我们的“天”远没有西方人口中的上帝那么抽象,因为作为农业社会,天对我们的日常生产和生活有着非常直接和明显的影响。
不过,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虽然西方人擅长抽象,中国人擅长直观,但西方人绘画艺术却偏好写实,而中国人却偏好写意。甚至各自的民族图腾,西方人也喜欢现实中的动物,而中国人却虚构了龙凤这样的虚拟动物。只能说,同样是晚期智人的后代,东西方人的精神需求都是一样的。由于各自的缺失,所以才会在艺术和宗教上进行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