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往事
我们从北京坊下来,最后经过的那家餐厅就是这个名字,姑且就拿来做今天这篇文章的标题吧。
最后一次更新豆瓣日记,是此次北京疫情前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学校封校,他也得居家上班,我们只能以线上的方式交流。不能见面的日子自然是难过的,好在他每天并不嫌弃我聒噪陪着我聊聊天,度日如年的两个月转眼也就过去了。甚至情绪失控,躲在厕所失声痛哭,歇斯底里的问他是不是不要我了。得到的安慰是他差点就想来校门远远的看看我了,担心弹窗就没来。也能理解,毕竟那时候我们学校旁边可就是高风险地区。即使没有真正实施,知道他有这个心思,也就够了。
记忆里……这段时间悲多过喜,绝望多过坚强,焦虑多过释然,当然有些方面也想开了,有些方面更愿意珍惜当下,有些方面能有机会追求就不会放弃。没法一起过的520,托闪送小哥送了专门买的老虎茶杯给他。他也有给我订过阳光玫瑰葡萄,可能因为他送的吧,咀嚼着特别清甜,甚至舍不得一口气吃完。
6月,解除封校的日子迟迟不见到来。我们甚至都做好为了见一面,我出来后就回家的决定。
月底时,好在事情有了转机。恰好好朋友找我帮忙,这个契机之下,我就搬去了她租的房子暂住一段时间。
6月21日是个夏至,天气特别炎热,走两步都会浑身冒汗的那种,我们还是相约见面了。约会地点是金融街。
我蹲在都已关闭商铺的负一楼百无聊赖地等着他来。不一会儿,他说他在楼上让我去找他。随着电梯的上升,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即使戴着口罩也依旧看出他俊朗的眉眼。想过千百种重逢的方式,哭着扑他怀里,搂着他狠狠吻住,抱着他说我好想你……但真实见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电梯把我送到他的面前,他上下打量我。
“哟呵,这是哪里来的姑娘。”
没有眼泪没有拥抱没有吻,最简单的重逢方式,只有彼此的口罩下掩不住的笑容。
天气实在太热,因为疫情原因,金融街的商铺7点就关门了。我们好不容易找了一家还营业的店坐下来吃拉面。
我没变,见面了就要挽上他的胳膊。不够他高,只能在胳膊上左亲亲又亲亲。像一只缠着主人喂粮的猫。
他也没变,玩笑的话说完,还像严格且慈祥的老父亲一般盯着我赶紧把面给吃了。只有出了面馆后,在广场的长椅上,才拿大手摸上我的小脑袋。
我们一路来到什刹海,重逢后当然就选择先来这里,如今的什刹海却和之前有些区别。四周用栏杆围得严严实实的,进公园也得扫码查了核酸才能进去。
有谁不喜欢什刹海呢?许多人来赏荷纳凉散步,我们当然也不例外,一路前后跟随着,在阵阵晚风中,似乎那一个半月的封闭已经成了往事。直至夜里,我们远离人群又上了汇通祠,只有三两老人在山脚下讨论着广场舞,我们走到山腰,是二环上的灯火阑珊,车水马龙。春日里前海大雁的沉吟变成了夏夜中山林间知了的低鸣。
我们相拥在林间,他的身体冬天是暖和,夏天便成了炙热。所以在北京,我与他一不小心就一起度过了春夏秋冬。那么我贪婪的奢望,能跟他度过更多个更多个春夏秋冬。
四面都是围栏,把公园封得严实,我们翻了墙出来,一路走到了地铁站。街边有个卖唱的艺人,我们停下了脚步倾听。唱的是李宗盛的《漂洋过海来看你》。此情此景,竟跟歌词异曲同工,一触即发的难以抗拒的共情。
之后我们又见了几次。
如倾盆大雨之后在东直门沐浴阳光,一个人喝着冰饮一个人喝着暖饮,坐在路边聊了两个小时。天气正好,温度正好,人正好。知道他花时间来陪我不容易,甚至眼神一秒都不舍得离开他。就连坐在车上,也忍不住看着开车的他。
“你打左灯时我总以为你要避开我的眼神,你打右灯时就避不开了,得看着我在看你。”我笑着对他说。他白了我一眼。到家了,我挂上他脖子索了个吻。
如我们在西直门吃完饭后散步到广场。广场上都是跳着舞的大妈大叔,还有打羽毛球的学生们。他在广场上捡了一个被丢弃的羽毛球,当成毽子跟我踢来玩。他还把我把着甩了好多圈,甩得我晕乎乎的。他还要跟我玩手心打手背,一被打到手他就叫哇哇说我耍赖。两个幼稚鬼竟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乐此不疲。
如我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搬出外面住,晚上他来找我。我们吃着大栅栏老字号肉饼,吃着吃着就下起了雨。像在南方时在雨中奔跑,第一次跟他在屋檐躲雨和听雨,雨尽处是夜空中一抹粉色的晚霞。
我们看着前门的霓虹灯闪烁……是叮叮当当向南离去的小火车,是热闹非凡的集市巷坊,是灯下他的烟丝缭绕,是他不经意的回眸落在我的眼中。
我就像他圈养的一只小猫,没日没夜的期待着他的到来,期待着他的抚摸和拥抱,期待着他把温暖递给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就像那天他踏着胡同里夜晚昏黄的灯光而来。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皆是脉脉一片。
他洗了澡后,安静的睡在我的右侧。他身上的香味对于我来说总是那么独特,说不上来的味道,我从未闻过的味道。即使我买了与他同样的洗衣凝珠也无法复刻的味道。
此情此景已经不记得多久前曾看见,我的吻点点滴滴落在他的峻挺的眉间,他高耸的鼻尖,他柔软的唇上。
我一直跟他说很喜欢的那段歌词:
晨曦再晚一些,日出再慢一些,
午夜再長一些,陪你再久一些,
冷清總有一些,沉醉也有一些,
人事如這半月,帶走所有一切。
不得不说,这位很像杰伦音乐的一个歌手,写的音乐比现在杰伦写的更有灵气。
直至最后,也就是即将离开北京的最后两天……这辈子可能都难以忘记吧。
中午我路过他工作单位。7月北京的太阳火辣,晒得地板滚烫。我顶着炎炎夏日跟他说我来了,又要走了。想着牛街在附近,要去吃小吃。
“中午那么热,你就别去了,晚上我再带你去牛街吃。”他如是说。
傍晚他提了一箱樱桃来到我住的地方,让我找个碟子装些洗来吃。
“不是去牛街吗?”
“太热了,晚点儿再去。”
说着他擦了汗就往我床上一躺,呼呼地吹起了空调。风有规律地推着透光的窗帘,远处还传来知了的鸣叫,一声一声撩拨着我的心。他像个傻小孩,乖乖地窝在我的怀里。能触摸到他的发丝,他的耳轮,他柔软的皮肤,他身上独特的独具侵略性的难以忘记的香味……
直到月亮爬上夜空,他才把我拉起来去吃晚餐,在小胡同的一家爆肚冯里落了座。一碟爆肚一份豆腐丝一份炒饼一碗青菜两个烧饼就是今天的晚餐,当然还有两瓶北冰洋。吃完后,我们踩了两辆共享单车往天安门方向走去。
白天晒得让人受不了的北京城,夜里却格外凉快惬意。人民大会堂和国家剧院中间的路上种满了槐花,此时正是花尽的时节,落花纷纷扬扬撒在骑着单车的我跟他身上。进了长安街后,宽阔的道路两旁,灯未灭。笔直的长安街一直通向朝阳。
风扬起我们的头发,我拿手机拍了下来,嬉笑着逗他,他时不时会回头看我。我们往东城去,遇到红灯又得掉头回西城。过马路时,我让他站好,跟他拍下了为数不多的合影。折回的路上,他退着我的胳膊,我扬着腿,在他的推动下有一种起飞的感觉。
我们穿过南池子街,穿过天安门,穿过纪念碑,穿过大会堂。起点就是终点,我们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天色已晚。大会堂旁边的灯光清冷,灯下的槐花依旧,撒在了新铺的柏油路上。路上行人少,偶尔有些跟我们一样踩着车匆匆而过的行人。而我也在月色下,依依不舍地送他上了回家的车。
虽然住的地方离他工作单位并不是特别远,但是坐地铁过来一趟也得30分钟。每当我特别想他的时候,心底反而会怪他,怪他不来看我,那么近的距离思念也不思念。最后又觉得他得工作得照顾家人得顶着大热天来回奔波,如果我再不体谅他,他何苦来陪伴我呢?想着想着,反倒是恼自己的无理取闹了。
好在最后一天,他还是来了。
我们找了楼顶高处一个无人的位置,点了零食和喝的,在着广袤无垠的穹顶下,享受着最后一点拥有彼此的时刻。
我一直笃信他是爱我的,即使不爱,也是喜欢我的,这个感情不只是停留在好感。
他很少会用语言表露自己更多的想法,但却能感受到他在我面前展现的会更像他自己。那个得挑选餐厅在他喜欢的菜中思考我能吃的菜的他,那个疲惫得来到我身边就安逸到躺下的他,那个钻进我怀里像个孩子一样乖乖的他……如果不是真情实感,又怎么会一步一步的沦陷进去呢?
我们看着天边,橙色、粉色、黄色和蓝色杂糅在一起,氤氲出了一抹晚霞。大雁从我们头顶飞过,嘶哑的叫声淹没在尘世的喧嚣中。
我依偎在他的身侧,跟他一起听着那些我们熟悉的歌,看着夕阳沉入五彩斑斓的国家话剧院,看着月亮爬上天空,把清晖照耀在依依惜别的恋人身上。
最后的最后,我把他送到地铁站,他最后回头的瞬间,泪真的会涌出。
每次都以为跟他在一起时会哭,其实压根就不会,因为只要见到他,开心就是真的开心,打心底的开心。
只有那个周六,他忙着应酬,我寻不到他。直到午夜也等不到消息,看着窗外竹影摇曳,就忍不住自怨自艾起来。哭着半晌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更是越发放肆的哭了出来。
就像此时此刻,身在南方的我,时不时也会因为思念而泪流满面一般。也是可笑,到了三十多岁才知道,相思是真的会让人哭的啊。
这些就是发生在六月底七月初的往事了。归家十几日,就像回来了几年。不论做什么,都会想到他。可能是思念太深,动情时依旧涕泪涟涟。
好在,梦外边他努力在陪着我。梦里边,他亦如此。
再见面的时候,恐要入秋了。一不小心,我们的故事就写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