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物踏过的城市:对未发生的一段往事的虚构
一个清晨,与路上众人的习以为常形成鲜明对比,刚迁入这座城市的小染被步行在城市中的巨物深深惊吓、跌坐在地,久久呆滞不起。同行的阿泳沉住气,好不费劲才终于把他扛回出租屋。
这一天(早餐没了),2人点了两顿外卖度日,没咋吃饱。
“你也有看见那个的吧!??”
小染指的当然是昨天在ZH大道遭遇的巨型物种。人眼难以当面确定那有多巨大,因为它迈过来的不像一条腿,而是一面直顶天际的巨墙;随之卷起的风砂也越过小染的眼镜,冲入他的眼球,使其痛觉神经频频放电。更甭提这一切对心脏的影响了。以小染的视角回忆,那一刻他像是遭遇地平论世界的尽头——只不过到了边缘并非坠入宇宙,而是撞上封装蓝星的罐子。
“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同是失眠了整晚,不像小染的脑子跟个弹跳皮球似的,阿泳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说是生物,仅仅因为巨物的动作像是在步行,存在着左右两根巨柱交替着压下。但更显而易见的是,其动作引起的气流与那体积应有的最小质量都完全不成比例,它很可能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实体。再说了,2人都被巨物的脚“踏平”却仍完好无损——像是2根刺入脚底的钉子——自身毫无受压迫感,这足以说明巨物的本质至少不会是固体。
不知道那玩意儿有没有痛觉。
得益于ZZ市的平原地形,阿泳上天台细细观察了一番。首当其冲,昨日与这种奇怪存在的相遇并非偶然。它们才不是个体零星出没,而是在这座城市部署了一整批“军团”,大概每平方千米里有1只。也就是说,阿泳估算了一下,整个ZZ市区约有265只,假若存在某种隶属关系,每2万居民就得供应(或对付)1只。
“我和小染目前待的城边村区域竟一只也没有,为什么巨物只存在于城市呢?这是否说明它们不是自然造物?暂时得不出结论。”
外形上,巨物呈二足直立状,没有手臂,与人不能说毫无相似,但需要一点儿想象力来建立联系:以人类形体为模子捏一个粘土人,把它双臂扯下、用水或别的什么让下肢胀大3倍,再把它等比放大到50米左右高就对了。哦不对,虽然很像无色粘土的粗糙质感,但巨物看上去是透明又浑浊的。不知道有没什么词汇可以表述这个感觉。头部,很不容易看见和区分出来,凭阿泳的印象,那里绝不是巨物“思维”之处。
单凭看只能了解这么多了。
“喂你这家伙,振作一点啦!说不定是这边的什么特产或神明啦,你看本地人都没什么反应的。再说了,那些东西又没伤到我们。”
“你胡说八道,全Z国哪有这种超大型巨人哦!肯定是我们的幻觉,最近压力太大……”
“我不太确定先安慰到你还是搞清事实,哪边更重要啦。呃,总之我出去看过了,确实有那些东西在的。昨天我也和外卖小哥聊了一下这个,”阿泳的话被打断:“不管哦!什么鬼地方这个样子!怎么办啊,我下下下月才能离开这里去SZ市……要不我们一起回CQ好吗?”
“去你的,不行。车费不要钱啦。你给我滚去自己打电玩。我出去遛遛自己,顺便去趟图书馆,看看本地民俗学资料。网上我已经查过了没有消息。”
顺带一提,据送外卖的小哥介绍……具体的当然也不清楚,他是上半年从工厂失业出来,才发现原来还有这种东西。不管有没有,餐还是要送啊,不然吃什么。小哥第一次尝试向巨物身体怼过去时咬紧了牙关,然后就发现整个人穿进去、穿过去了。
“这样的话,不就是每公里一团的稍微影响视线的气体嘛。不过听长者说,这好像也是和那什么3号渔船一样的秘密武器,或者是电磁渔叉的副作用来的。总而言之,巨物它们也许是开打后才会实体化,现在天天那么多人穿来穿去也没见死翘翘,安啦。”
阿泳听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既然是“气体”那么何来的运动规律呢?分子成分又会是什么?当自己身处“气体”里,脑中感到的种种异样感是什么?当全部疑问都难以解释,很可能是前提就错了。
外卖小哥不管这些,补了一句或不知道对谁提问:“在开始之前,会先通知居民离开的吧?”
图书馆,建在一个老年大学(只有一幢教学楼)旁边,小染与阿泳骑QJ单车(每人一辆)一起来到这里。小染在认知上渐渐习惯了巨物的存在,但情绪上仍莫名很消沉。阿泳发现城市中有些巨物是静止没动作的,就像残缺的巨佛石像,或者更像一种常见现象:人潮人海中突然出现那么一两个个体突然宕机、置于原地的样子。现在有一只巨物就完全不动,覆盖了图书馆。
来的路上,阿泳去细细感受进入巨物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她只能确定有,但那感觉找不到词汇能表达。或许也该多读点文学吧,阿泳想到,现在又是一次尝试机会。小染本来可以在家打电玩调整情绪,因为想借点儿闲书读还是跟出来,也是怕一个人。
查完JG码2人发现包里只有一个口罩,小染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买,阿泳先上楼。
文献区在4层。
图书馆正中间有个旋转楼梯,1层可以上到3层、2层可以上到4层、3层可以上到5层,而5层破环了和谐美感只能上到6层,顶层去不了。1层旋转楼梯入口的正前方是图书馆捐建者林S先生的半身铜像。
阿泳略犹豫了几秒选哪种方式去4层,突然就听见大门那边传来喊叫和警报大作声,紧随声音其后,她看见小染冲上去了。阿泳惊呆,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帮小染拦住警卫还是该帮警卫抓住小染,最后动作快过思考,她跟在3名警卫身后向小染的方向追。
小染只上到2层就径直钻进借阅区,阵阵穿梭后,被警卫堵在两个书架之间。他瞪向落单那面的警卫,弓下身子、双臂略微弯曲着下垂、肌肉紧绷,神似野兽发起攻击前的预备。阿泳正好也在那头,眼看小染戴着口罩但眼神分明是他人,来不及想清楚就赶在警卫之前冲了出去——同一时间扑出的小染看清对象后,半途收力,但失去平衡与阿泳撞在一起,
(注:跌倒时如果坐到地上,支撑点落在臀部,易导致腰椎压缩性骨折。由于纵向的超负荷引起的脊柱损伤,骨折后需要卧床3个月,愈合非常慢。如果椎体压缩超过1/2,情况就比较严重了,需要手术。如果摔倒的时候,用手撑地,往往损伤的是腕关节,顶多导致尺骨远端或桡骨远端骨折。这种手臂骨折在护理上不需要卧床,而且康复训练也容易做,更不会发生致命的并发症)
2人双双坐倒在地。
3本书与若干灰尘也从书架中被震下了:一侧书架落下的是1979年版《X法》,另一侧落下2本尼KS所著的《展望21世纪》。
面对3名警卫的凶狠眼神,阿泳本来头脑一片空白,却发现小染面对警卫一边不停用手指他的耳朵,一边含糊不清发出“啊、啊、鹅、鹅、哎”的声音……“非常抱歉,”阿泳立马用她能做出的最慌张表情开始解释:“这个男孩是我弟弟,他是聋哑人,他可能以为戴了口罩就能进来,但看到你们几个人追赶过来,受到惊吓慌神了!不过,这件事主要还是得怪我这个当姐姐的,没看管好他,造成误会和麻烦,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顺利脱险。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害我一起被劝出来,文献也没查成。戏倒是演得不错,第一次发现你小子还有这天赋?”离开图书馆时2人只租了1辆单车,阿泳载着小染边骑边聊起刚刚的事。
“……首先,对不起哦。然后我也想不通,当时越过栏杆往里冲时我是怎么了。那时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在看着我的身体自己突然动起来。后来好不容易夺回身体控制权,但是脑子里却还是很不平常,很快就反应出要脱离那个困境该怎么做,也开始演了……我有个怀疑哦:跟那个巨物长时间重叠,我的心智是不是被影响到了?因为现在我有从某种状态回复原状的感觉。”
“影响心智啊…”阿泳回忆起自己在图书馆时似乎也总失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种影响对每个人的作用应该也是有差别的;而且像现在这样啦,行驶时短时间穿过巨物一部分,说不准也有某种不明显的影响才对。”
“可这是什么原理、为了什么啊?我真的也很怀疑另一件事:你在图书馆根本查不到什么。有可能我们渐渐就会看不见那些巨物,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别人!”
“你的假设和猜测不要想着一步登天。如果看不见巨物,甚至没有任何途径证明有巨物,那么‘心智变化’是巨物的影响这种命题还怎么证伪呢?再说了,那样在第三方看来,这不过是我们进入这座城市后的自然变化,我们不是被巨物而是被一座城市改变了。”
“你这么说,我感到意难平哦。我是装了聋哑人,但我知道我能看见和看见的是真切的!我……”阿泳打断小染:“你别误会,我当然更信任我们的亲身观察。但这个现象,或许比我们现在理解的要复杂得多,甚至可能完全该向另一个方向思考……总之我们先回去,回XC村里。”
返程,2人看见公路上的人大多骑着电摩,在最右车道疾驰。
每当被巨物踩踏或穿入巨物,那些人仿佛一道失了神采,身上却摆出挺起胸膛的有力姿势,三两成排形成匀速前进队伍。阿泳本以为某种来自天上的秩序已彻底驾驭了他们,但稍后便惊慌发现人们一旦掠过巨物的浮影便变本加厉争相竞速、变道冲撞。踏过城市的巨物脚端,大路上交替演绎着整齐秩序与危机重重。阿泳载着小染时不时就得刹车避让,同时遭受身前身后同行人的污言秽语。但是,2人不仅是身体共同囿于这困境中,心灵亦贴在一起,以共谋的沉默,反叛急速闪现又消失的众生。
谁能想到一趟图书馆之行会如此艰辛呢?还必须去设想的是,被巨物交替扫过或长期占据的城市各器官——学校、医院、寺庙、广场和交通枢纽等等——又会是哪种矛盾重重的模样呢?
这一切,在到达后两杯冰爽汽水(过度饮冷不可效仿)的滋润下,显得也没那么十万火急了。
新的一天。
小染开始了思索,阿泳的心理防线却先崩溃了。
“你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运转的啊,难道和我以前想的全都不一样吗?!!”
我们可以想象,阿泳的目光已然越过一个层面,看出这座城市在人间气息掩饰之下差分机般的机械结构。她还回顾了自己的故乡,俯视了这块大陆(Y-O大陆)。历史悠久壮丽,似乎也掩埋了无数的漂流个体。问出那个问题后,一股刻骨铭心的严寒卷进阿泳的腹腔,她被一种坠物感拉下,跌坐在地。”
“这些日子,我们应如何生活呢?”
小染虽然也满腔怒火,但同时也淬成一颗坚毅的心,思索着未来的事情:每月至少要进行一次超级市场采购,否则一些必要食材无法购得,长期以往身体会缺乏诸多微量元素;每天也需出门去村口的CN驿站领菜、取快递,让“安全屋”更多染上家的气息(当然,那绝非仅靠物的添置就能赋予,非得靠连续不断的生活与居住不可,那才是家,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除了这些,小染也希望至少每月能去一次图书馆,最最起码,可以借先人的余火(或磷火)温暖心灵。小染看向阿泳。
伸出手,仰望,目光交错,借劲站起。
又是新的一天。
阿泳早已决定留在这座巨物踏过的城市。研究之余,短暂追随其命运。
小染三个月后独自穿越这座城市最后一只巨物。它静悬在边界线上屹然不动,不前行、不踏步。预期中的不明精神强制恰如行使其本分,抓紧小染的意识,牵引他的思维至某个流向,如同牧羊犬。小染倍加防范的强烈情绪逐渐缓释,在阵阵松弛中似乎就要迷失了。但他的路,不知为何,仍是清晰无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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