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的新生活方式
查看话题 >陈姐的第一次创业，是在2022年开一家实体店
2022年4月，一家名叫“大橘子”的小陶艺馆在杭州城西静悄悄地开张了。
这是老板娘陈姐的第一次创业，距离“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口号已经过去8年。那时的创业者们有一种大航海时代冒险家们的骄傲，每个人都在谈论商业计划书、融资、改变世界、初心、情怀。
但陈姐的创业故事里没有这些，有的是平衡家庭和事业的努力，拒绝内耗的实践，还有离开平台后，单枪匹马和世界过过招的真实体验。
一、文艺青年OR生意人
我和陈姐的相识，是在二手物品交易平台上。
当时她想买一些二手书放在店里供客人解闷，而我会把自己看完的书挂在平台上卖，于是聊上了。
因为一本书相识，我不自觉地给她打上了“文艺”的标签。后来见着本人，穿着纯色的、棉麻质地的上衣和长裙，我心想：果然是个文艺青年。
再后来我租用陶艺馆场地求婚，拍视频记录求婚的过程。跟她说那些素材说不定还能剪个陶艺馆的宣传视频，陈姐回我：“好呀，这就像王家卫拍《东邪西毒》，顺便拍了个《东成西就》。”我再一次确认，她肯定是个文艺青年，还是特会夸人的那种。
直到我起心动念要写这篇文章，我们长谈了一次，才意识到她这不只是一个文艺青年。
7月初，一场雷阵雨过后的夏夜。沿街二楼的陶艺馆里，水汽充足的东南风从窗户灌入，拂过窗前的绿植和摆满瓶瓶罐罐的架子。场地中央是两排拉胚机和一张摆满水桶和画笔的两米长桌。还有一块休息区，提供咖啡、点心和我的二手书。
刚走上楼梯，想开口跟陈姐打声招呼，她却急忙朝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原来是她的女儿趴在桌上睡着了，手中还拿着画笔。臂弯下压着一幅画，是小姑娘过两天想在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上送给老师的。
这就是陈姐创业最主要的原因——她的女儿。
之前是陈姐的妈妈在帮忙带娃，但今年开始她要回老家照料别的事情。因此夫妻俩得有人换一份能接送女儿上下学的工作。只有一份收入是应付不来一家人的开支的。
老公收入不错且相对稳定，而做了十年财会工作的陈姐，因为厌倦了重复机械的工作内容，去年开始转行做销售。在成为公司销冠后，她正好也想做些新的尝试，于是辞职开始找能兼顾带娃的工作。
她先去招聘网站转了一圈，也不是没有只上半天班的工作，但都是单纯拿时间换钱的事，做一年和做三年、五年没差。
时间自由，要有发展潜力，还不能是纯销售。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工作，陈姐把招聘网站的搜索结果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找。
那索性创业吧！
决定了之后，接下来就是找项目。但和大部分应试教育做题家一样，她没什么能称得上热爱的事。想到早两年带女儿去陶艺馆玩耍的经历，印象不错。调研了下，这门生意有市场，入场成本也不高，就决定是它了。
“更多是出于现实和商业的考虑。”这是我和陈姐聊了几个小时后，她对自己创业的总结。
二、没有“改变世界”也没有“万劫不复”
在选定项目后，她去周边一家陶艺店应聘，计划兼职半年到一年，学习陶艺技术和开店经验。面试的时候，陈姐把自己来应聘的目的和盘托出，非常真诚，然后没有被录用。
虽然应聘失败，但聊天中店主告诉她，其实自己也没系统学过陶艺。就跟会陶艺的妻子简单学了学，后面边开店边练，慢慢就熟练了。
也不知道店主说的是不是真话，反正陈姐信了。她也决定直接开店，只用了1天（准确说是两小时）就选定了店铺，离那家没录用她的店不远。
那位店主万万没想到，他为了少一个竞争对手而没有录用陈姐，结果却提前迎来了竞争。
在装修店铺的同时，陈姐跑去景德镇学习陶艺技术。一周后因为没法远程操控装修的各种细节，她把陶艺老师从景德镇请到杭州，兼顾学艺和装修。四个月后，店铺装修完，她也出师了。
听陈姐讲述开店的过程，感觉很顺利。事实上，就是很顺利。
“我们运气很好，筹备过程中没什么麻烦。倒是4月刚开张，遇到杭州疫情形势最严峻的时候。跟我们一条马路之隔的拱墅区，公交地铁都停了，除了超市、菜场，其他店也都不让开。我们的店虽然还让开，但街上都没什么人，也就没生意。”
“会焦虑吗？因为生意不好。”
“倒也没有，因为我有接到团单，还有一些媒体合作。”
“有过大晚上躺床上，因为有很多商业想法，越想越兴奋，最后失眠吗？”
“完全没有哈哈哈！我现在也雇不起人，就我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每天能做好手头的事情就很充实了。再多的想法，计划得再好，没精力做也是白想。”
几年前我听过一个互联网创业者访谈。他说自己会因为一个好点子，感觉拥有了全世界。也会因为项目推进中的小错误，感觉事业要万劫不复。在这两种状态的反复切换中，他感到焦虑和透支。
但陈姐几乎没有这种内耗，她的脑海中从没有“改变世界”，也没有“万劫不复”。在创业前，她和老公商量了一个止损金额。如果亏损超过那个金额，就宣判这次创业失败。所以只要在这条红线之上，就挺安心的。
她会频繁改动店里桌椅器材的位置，试图找到一个最好的布局。她会疑惑，为什么没录用她的那家陶艺店，美团套餐订单比她多。她关心的都是具体的事情。
三、Like a Rolling Stone
当我问到，她希望自己的生意最终发展成什么样子。陈姐诚实地回答说：“不知道。”
目前是陶艺馆有什么生意，她就做什么生意。散客来体验，就教他们做一些基础的杯子、碗碟。有小朋友想系统学陶艺，就开发课程，开班上课。有人想包场做活动，就帮着一起布置。有企业邀请，就出一趟外勤。
过程中，以往的财务经验，销售能力，包括跟着老板去找投资人讲PPT的经历都派上了用处。当不再有企业、平台的背书，仅凭个人能力生产价值，置换资源，这要难得多，却也真实得多。
就像那首著名的歌《Like a Rolling Stone》。一颗小石头，难免滚来滚去，磕磕碰碰。但扎扎实实，没有泡沫。
When you ain't got nothing
当你一无所有
you got nothing to lose
自然一无所失
You're invisible now
当你无可隐瞒
you got no secrets to conceal
自然坦坦荡荡
四、尾声
聊到最后，我问了一个重要问题：“所以到目前为止，是亏是赚呀？”
“开张3个多月，基本是不赔不赚。但最近因为疫情，领到一笔政府补贴，就算是赚到钱了吧哈哈哈！我用这笔钱又采购了一批拉胚机，你看看就这边几台……”
在陈姐给我展示新采购的拉胚机时，雨停了。但风还是刮得很起劲，把窗外的梧桐枝叶拉扯得噼啪乱响。忙乱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声音却被隔绝在窗外。就像那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口号一样，显得遥远而陌生。
我的求婚视频素材，最后没能剪出陶艺馆的宣传片。
但Chloe小姐姐拍了一则关于陈姐的短片，本文插图也大多来自此视频（wx视频号搜索：@TOX的奇妙人生）。
我在陈姐店里求婚的视频，以及前前后后的花絮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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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佚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4-07-25 08:3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