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少年
bgm: 长白山 —— 王啸坤
我的大学同学兼室友9月17日要结婚了。她在东北,因为疫情,我大概率无法出席婚礼。
说来奇怪,我们寝室的人都晚婚,目前六人寝室,除了一个一毕业就失去联系的和现在这个刚领证的,其他人都未婚未育。隔壁寝室二胎三胎的都好几个了。
我的大学生活,如果要用什么词形容的话,可能是清冷。也寡淡。
很多年后回想,大概除了一个本科学位,那四年几乎没带给我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我过了平静的四年。
九月初,南方依旧高温,我和母亲乘着火车北上。那是一辆K打头的火车,每日一班,从浙江始发,第三天一大早到东北。在此之前我不曾长途旅行过。高考成绩不佳,可选的专业也非常有限,我填的三个志愿大学,都在省外,第一福建,第二云南,第三东北。都说江浙沪的父母不舍得让孩子离开身边,我当时铁了心要离家远一点。我的双亲都没上过大学,自然,在专业选择这一块,也并没有什么真知灼见。
我还记得出火车站后的那种天凉好个秋的清爽,东北的秋天到得早,我们急忙拿出背包里的长袖衬衫和外套御寒。那件衬衫的存在感很强,是紫红色的,我会记得,是我这两天翻相册,发现它高频出现在各个场景。一些辣眼睛的配色。事实上这种土味时尚持续了四年,别人记忆里的我,留着学生平刘海,黑色长发,脸上永远都是肉嘟嘟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是那种蛮有老师缘的学生,虽然一直以来并不努力。好像从初中就开始了。无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初中班主任,会用一节课的时间来开导我,对我说 “不要叹气啊”。2019年决定出国时,回学校看老师,她说虽然并不明显,但初中时我那种向外探索世界的倾向已经有所展露。高中班主任的婚姻状况一直是我们津津乐道的八卦,高三时有个额外的冲一本补习班,老师也撺掇着我参加。有一次午自修,班主任来巡查,看到别人都在写卷子,我在写日记,她叹了口气,“你要是把这些时间花在学习上就好了”。
大学时最为明显,英美文学课的老师很喜欢我,不同于学校那种拘谨寡淡的教学大环境,她去美国进修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犹他州盐湖城,她的教学风格很开放,也鼓励学生各抒己见。于是我这种小文艺范儿在一群非常接地气的东北同学里显得格外突出。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讨论爱伦·坡的《乌鸦》,押韵狂魔的他一开始得到了我的满分喜爱,后来发现他为了押韵也是思前想后,多少有些拼拼凑凑,我对大师的欣赏就一下子消失了。我在课上表达了这种失望,老师笑得前俯后仰。
怎么大师就一定要天然去雕饰嘛。勤勉努力展现才华获得世界认可的坡师傅可能想出来暴打我。
那时喜欢惠特曼,喜欢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但也仅限于非常浅薄的喜欢了。这些喜爱并没有让我狂练伦敦音,也没有让我深耕在文学诗歌领域。因为一直都很封闭,远离主流,要等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大学生活多么风过无痕,多么不上进不内卷。
我现在的文学造诣依旧不高,写出来的也总是啰里吧嗦的大白话。
有些结构性的东西是需要受过良好的学术思维训练才能产出的。
那时和高中同学的交往还很频繁,其中一个朋友在学摄影,天南地北地跑,从国内大热景点给我寄明信片,我当时羡慕极了。那时不知为什么流行织围巾,大一的冬天我织了十三条围巾,到处作为礼物分发。其实我织得并不好,或者说,不够精致。那时回家的火车上都还在织,路过的大爷大妈都要来看一眼。
其实我对大学生活的评价甚至可以说有些负面。我们系风气并不好,对我而言风气不好就是我和班里另外一个优等生练口语会被嘲笑。也不能算嘲笑吧,反正肯定不算鼓励。东北的天气不算好,我自认没有这个勇气零下20度去小树林练英语。图书馆在老校区,走过去要20分钟,大一的冬天我在冰上摔了无数跤,上体育课练冰刀韧带拉伤一个月都没好,此后我对所有冰雪项目敬而远之。更不要说老图书馆里那极其有限的资源。
我们学校的荣耀和痛点是同一个,与共和国同岁。意味着很多设施是非常老旧的。
最可怕的应该是卫生间。我们学校是公用的大卫生间,蹲坑。多的是上完厕所不冲的事。坑位本来也不多,打开门看见一些前人遗产, 不免连连摇头。很难想象这是90后在21世纪能做出来的事。没有约束就没有责任和义务。如果是寝室自带卫生间,谁用过了谁弄脏了,一清二楚,方便问责。

当然身边的人最要紧。相比隔壁几个寝室(同班同学)隔三差五逛街撕逼,我们寝室非常佛系,我还算是爱去自习的,平常看看美剧英剧,结婚的那位朋友爱打游戏看动漫。但我无意间成为一些友情争夺战的筹码,我和A 是顶要好的,A和B很不对付,B呢,老是找我聊天一起参加活动之类的。其实B当时在宿舍算是被排挤的,自然她有些不体谅别人,早起噼里啪啦地弄醒别人,每天早出晚归显得另类,在我们都懵懂的时候已经开始化妆和男生周旋。她不算小太妹,但在一群土气的大学生里有些茶味和某种意义上的早慧。她就是那个一毕业就失去联络的人。
于是有那么几年,我被夹在这两人的刀光剑影里,需要做一些割袍断义的行为来显示姐妹友情。现在回想起来,B 未必有那么十恶不赦,A 是那种很缺乏安全感的人。我的淡漠其实是骨子里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觉得当时那种过家家式的争夺有些没必要。然而被环境裹挟总是人逃不开的宿命。现在的我面对玲珑局依旧不知如何解吧。
这也是我对大学生活评价很低的原因。我们的课业是那种基本不会挂科的类型(感谢语言类专业没有大物),考上90也是考前努力背背单词看看文章就能做到的事。 我们班80%都是东北本地学生,毕业后不是各回各家就是成为北漂,那座城市本身是没有资源的。江浙沪的务实变通(商人风气)让我无法理解很多同学的思维。吵架,排挤,背刺,雌竞和虚与委蛇都应当建立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大学生不学习没事玩甄嬛传那套着实是闲得荒了。
选择决定了我们生活中大部分的走向。回过神来,我有时想,如果不是在那样一个遥远的地方,我是在本地或者上海读大学,我会怎么样呢?我会有很多实习和找兼职的考虑,也会面临更多的竞争,同性的,资源的。也许会找一个男朋友,务实的江浙基因让我和老乡群里很多同学一样,不怎么考虑那种毕业就分手的爱情。
嗯... ... 你怎么不说你没人追... ...
哼。
总之我过了四年平静的大学。极其普通。也许躺平很早就开始了。毕竟我是那种即使去图书馆也不可能呆一天的人。我真的觉得坐久了难受。 当然也有很多暖心的瞬间,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在记忆里。 好闺蜜饼是当时寝室里的另外一个班级的,因此没有我与A的关系那么亲密,但毕业后反而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一些平行线的相交与相离。
大学期间的照片都在QQ空间里,我翻看相册,在一个截图里发现那时显示的是中国联通,3G。
从3G到5G,7年过去了。
我参加了一些在浙江的校友的婚礼,却没想到四年朝夕相处的室友,因为疫情,连物理见面都做不到。翻出压箱底的照片,那时我还沉迷于各种奇奇怪怪的滤镜和模板,还用了好几年诺基亚,记录漫长的冬季与倏忽而过的春夏。
我连长白山都还没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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